塞北秋風駿馬,江南煙雨杏花。
生於南粵,長於南粵,我卻從小嚮往著江南的水墨書香,沉浸在江南水鄉的夢裡。
江南是極好的。小時候耳熟能詳的江南是一位曼妙的女子,薄霧輕紗、輓歌輕舞,似出水芙蓉;紅牆綠瓦、才子佳人、鶯飛草長、吳儂軟語……
江南的春天更是如歌似幻,她溫聲細語地,輕柔地包容著這煙雨江南。立春之時,“草長鶯飛二月天,胡提楊柳醉春煙”訴說著稚子在田埂里沐浴春風的童趣;“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鋪開了兩岸春天的生機;煙柳夾堤,桃李灼灼,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江南水鄉的春天,處處是風景,處處有詩情畫意……
然而,相較於”暖風熏得遊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的春光水鄉,我更傾慕於“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潔白寒冬。
冬至之前,霜降之後,隨著陌路黃葉落的秋風遠去,我終於等到了你——江南的冬天。
斜倚在窗邊,面前沏著一盞新茶,白霧氤氳,繞著我的指尖,隨著我的目光破窗而出,與白茫茫的天地相融一起,天際的地平線外,一輪初陽冒出了頭,幾抹陽光,穿過迷離的飄雪,穿過薄薄的輕紗,斜射在茶壺上。好一幅“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的畫面。目光來到高堤上,昨日吐綠的楊柳垂下了枝條;不知名的樹禿著枝幹,在寒天凍風中苦苦保留著再度開放的希望。心神突然被一縷幽香觸動,細細品味,原來是那依然傲立的梅的清香,“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也許,這朦朦朧朧的寒冬江南,只有梅花才能點綴。目光回到茶几上,面前的熱茶已不再有白霧,伸手捧起,窗外大雪飄零伴隨著細雨,與這似水年華的江南一起,化作熱茶,湧入心扉溫暖了整個身心。在這撩人的白霧,傲立的梅花和一點一點的品茗中,江南的冬天,我終於等到了你。
雪落窗台。一抹濃光正值黃昏,橘紅色的光輝映出透明的雪色。如棉絮般的大雪似乎飄了整整一個世紀,這一場漫長的飛舞終於停在了一個灑滿霞光的黃昏。地如瓊脂天如澄。澄清的世界,暖暖的霞光,讓我想起了落在西塘邊的煙雨長廊。風微軟,雨淋零,一個人走在煙雨中,古老的石板路,斑駁的牆壁,雪停的黃昏如此靜謐。偷偷地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在冰天雪地里行走,感受著靴子漫入鬆軟的白雪,將自己置身於蔚藍的蒼穹下潔白的江南中,內心竟得到極大的滿足。可能是由於某種眷戀已經深入骨髓了吧。在行走的路途中,江南的冬天,我終於等到了你。
斜暉脈脈水悠悠。搖櫓行駛在碧水之上,兩岸的古亭樓閣緩緩流向身後,酒風荊旗隨風搖曳,吳儂軟語柔軟的浸潤著一顆漂泊不定的心。我眷戀著江南,更眷戀著江南的冬天。
大寒已過,高堤上的垂柳又吐了綠,每一棵樹都披上了綠衣。然後是夏至,然後田壟上的落根殘葉又隨秋風散去。時光如水,又是一個飄雪的江南,斜靠在窗邊,捧著一杯熱茶,看著窗外一片如錦似緞的銀白雪色,內心不禁歡喜,
江南,又一個冬天,我終於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