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

我想到我的一對朋友,夫妻二人。

兩個人從大眾審美的角度說,都算得上是很標準的帥哥和美女。都高,都瘦,都好看,都愛音樂,都懂樂器,都帶著濃重的、由內而外的文藝氣息。是時下最流行的那種范兒,但他們不是裝的,是與生俱來的。

他們兩個結婚後,曾經合作創作過音樂單曲,一個寫,一個唱,一個幕後製作,一個台前表演,非常棒的爵士樂新曲。後來那首歌,成為身邊很多朋友的手機鈴聲或者早起鬧鈴。

就是這樣的一對優秀可愛的年輕人,他們曾經同他人分享他們兩個人的相處,兩年的年輕夫妻,他們的分享,可以觸動到相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夫妻,很奇妙。

他是個很標準的中國男人,獅子座,獨斷,霸氣,相信自己多於相信別人,對於別人挑釁自己的底線,會有快速的反應。你很難想像,就是這么一個人,他也有他可愛幼稚的一面。

他說,她公司離家近,平時我都在她後面到家。有一次我提前下班,在她前面到家,聽到她鑰匙插進門鎖,我不知道當時想的什麼,立刻就藏到了衣櫃裡。

透過細細的縫隙,偷偷看著她在做些什麼。一分鐘,她在整理;兩分鐘,她在收拾;五分鐘,她還在整理;十分鐘,她繼續收拾。他那天在衣櫃裡躲了整整20分鐘,從起初的新奇,到不被發現的煩躁,再到對愛妻的付出的感動,那個過程,太難忘了。

他說,我那天忽然走出衣櫃,嚇了她一跳,我走上去抱住她,她更是嚇了一跳。她不知道家裡有人,所以才我看到了最真實的一面。太太很辛苦,真的,以前我都認為打掃本來就應該是女人的事情,我還常常挑三挑四。但那天,我藏在衣櫃裡,我看著她,從進門開始,就一刻也不停的在做事,那么自然,絲毫沒有抱怨。她每天都在做這些,而我卻從未表達過任何感謝,還藏在衣櫃裡想要捉弄她,還有一刻因為她沒有發現自己感到憤怒,這實在不應該。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心裡默默承諾,我一定也要為她堅持做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堅持送她花。

她很喜歡鮮花,尤其是紅玫瑰。在他眼裡,買花這件事俗氣透了,沒有比這更土、更沒勁的事情了。他們結婚時的花球,都是他拜託同事去搞定的。但是這一次,他認真堅持了他的承諾。

起初真的不容易,第一次邁進花店的那一刻,彆扭極了,說什麼做什麼都那么尷尬。慢慢的,不管是太太的驚喜的反饋,還是花店小妹溫暖的態度,都讓這件事變得容易起來。

他說,有一次,我回到家,就把衣服隨手甩在沙發上,太太正在做飯,他不打算幫忙,還橫在沙發上嚷嚷,說,你敢不敢打賭?五分鐘之內,你就會乖乖幫我把衣服掛起來!太太鄙夷的眼神,說,少說廢話,快點收拾,吃飯了!

然而那天他賭贏了:太太真的開開心心幫他把衣服掛起來,還多送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因為他在五分鐘之內,變出了一束火紅的玫瑰。

關於花的故事,還不止這些。

那次的課程,他們分享了一個更特別的故事。

那一年的春天,他被公司派到新疆出差,5天。他的工作很少出差,這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次分離。太太心裡有失落感,她也很直接的表達了她的想法:她不想和他分開,哪怕只是5天。

這件事在正常不過了,通常男人面對這種情況,大都是這樣的反應吧:我這是去工作,又不是乾別的,又不是不回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為了讓你高興,我都不能出差了嗎?

的確,這件事很小,真的很小,太小了,小到不值得為它做什麼。但是他的想法不一樣。

她說,他走的時候,我真的很失落,兩年來第一次分開。第二天上班時,人還沉浸在那種失落里,直到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走出去,看到一個陌生人舉著一支紅玫瑰站在走廊里。

心情一瞬間多雲轉晴。她描述著,帶著燦爛的笑。那個送花的哥們特別逗,一邊簽收一邊和我說,你老公實在太浪漫了!我做花店那么長時間,從來沒見過這么送花的,他讓我第一天送一支,第二天送兩支,第三天送三支……太浪漫了,從來沒見過……

她笑的更開心了。此後的幾天,她不再沉浸在失落的心情里,而是每天都在辦公室里等待驚喜的來臨,甚至還和送花的哥們開玩笑說,你今天遲到嘍!

說到這裡,他接過話頭,繼續說。當我開始懂得女人是脆弱的,我就知道我有義務幫助我的老婆保持心情愉快。出差這件事我沒有錯,她心情不好,也不是因為我而起。但是,我還是需要做點什麼,讓她知道,雖然我人不在她的身邊,但我的心不會離開她,我心裡有一份對她的牽掛。等到她一次拿到五支花的時候,就意味著我要出現在她身邊了。

他這樣說著,她在旁邊靜靜的、微微的仰望著他。當他的目光轉過來的時候,她立刻送上去一個燦爛的笑臉。我曾經也和其他人聊過他們的故事,有的人馬上就反駁我說,這都是秀,誰過日子能一輩子這樣?生活是瑣碎的,柴米油鹽,光有浪漫怎么行?我想說的是,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並不是沒有艱難和瑣碎,他們一樣要面臨失業,面臨房貸,面臨複雜的家庭關係,但就是因為兩個人都非常努力的擺平生活中所有讓人不爽的細節,才有了讓人艷羨的恩愛。

那天的分享,觸動到很多老夫老妻,他們在現場營造出的恩愛氣氛,竟然讓很多人不知不覺滑下淚來。

我喜歡看到這樣的眼淚。因為我知道那不是悲傷的眼淚,那裡面飽含的一種希望:原來我們心裡一直渴望的愛情,在這個世界上是有的,是好好努力可以得到的。

所以,儘管看到的是淚水,但心裡是舒服的,心情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