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在記憶里的美好

在記憶的支流,那個人,那件事,讓我永遠都無法忘懷。像激流浪花,永遠不會停下她的腳步;像一潭碧水,幽靜而淡雅;像濃濃雲霧,把那清晰無比的天空變得模糊……那個消失在流里的寶石到了哪裡?那份遺失了的友誼露珠又到了何處?只是永遠,永遠地沉睡在那記憶的支流里了罷。可是又有誰能告訴我,遺憾是否真的是一種美呢?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有一年的夏天,我和我的小夥伴,唐洛彬在小區一棵杏樹旁,發現了一顆小寶石。說是寶石,其實就是一顆光滑的小石子,輕輕把它地放在手心裡,給人一種清涼的感覺,仿佛置身在涼爽的水下世界;像一潭碧綠的湖水,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泛起朦朦朧朧的,閃著光的波紋。

“洛彬,這顆小寶石,歸我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地問著洛彬,畢竟是兩人共同發現的,我生怕她不會同意。

“當然沒問題,咱倆誰跟誰啊?”說著,洛彬還十分“哥們兒”地摟了摟我的肩膀,“不過,先借我看幾天行嗎?”

我自然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放學後,洛彬把我約在了小區池塘邊的小亭子裡。見了面,我倆親熱地坐在一起,聊起學校里的各種趣事。

“洛彬你知道嗎?今天我向我的同學炫耀咱倆發現的寶石來著呢!他們可吃驚了,說要明天親眼瞧瞧哩!我的寶石確實很出色吧!你看的怎么樣了?什麼時候能還給我?我拿給他們看!”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自豪地問道。

“挺好的,再說吧!”洛彬像躲什麼一樣,把頭扭向了另一個方向。

咦?洛彬這是怎么了?回答的這么模糊,不行,我得問問:“怎么了?”

“沒什麼。”洛彬又一次含糊地說道。我更加疑惑了,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著我的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麼,就是,我一不小心把寶石弄丟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輕描淡寫地說道,輕得就像是那慢慢暈染開來的中國水墨畫,不著一絲痕跡。

“什麼!怎么丟的!”我“蹭”地站了起來,俯視著洛彬低下去的頭,大聲地問道,語氣里摻雜著憤怒。

“昨天在池塘邊散步,扔著扔著,一不小心扔到池塘里了,就不見了。”洛彬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但是卻沒有一絲愧疚,仿佛丟的是自己的東西。

“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那是我的東西!多好的寶石啊!被你給扔沒了!你明知道會弄丟還那樣做,你還是不是我的朋友啊?”我怒火中燒,一條一條數落著洛彬的不是,“你把寶石弄丟了,明天叫我怎么跟同學說?他們該怎么笑話我?這些你有沒有想過啊!”

“……”

洛彬依舊低著頭,任憑我在那裡說她,沒有任何反應。我的腦子一下子熱了起來,說出了那句我生平最後悔的那句話:“唐洛彬,你不要臉!”

她猛地抬起了頭,有那么一瞬間的震驚,隨後是那鋪天蓋地的憤怒。這么多年的友誼了,竟會由於這顆寶石而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你,你……不就是一塊破石頭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這個人怎么這么較真啊!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哼!”

我氣憤地跺了跺腳,背起書包,轉身就走,決然地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有的時候,堅定,會築就一種遺憾吧!

沒有想到的是,這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回到家裡,我氣鼓鼓地躺在床上,反覆地回憶著白天發生的“寶石”事件。

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畢竟那是我們一起發現的。而且……不對不對,寶石已經歸我了,她弄丟了就是她的錯,況且她連聲“對不起”都沒有說。沒錯,全是她的錯,我要等她向我道歉。

我就抱著這樣的心理過了三天,三天都沒見洛彬出現,我產生了疑惑,洛彬這是怎么了?但我依舊固執地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去問她,自動理解為這是她的高傲。我更加氣憤地刪掉了我和她的簡訊記錄以及一切的聯繫方式。

又過了五天,我才知道了這遲來的真相。

吃飯時,媽媽咬著筷子,憧憬地感嘆道:“你瞧瞧人家洛彬家,全家都移民去澳大利亞了,不回來嘍!只可惜,走得匆忙,我連他們的聯繫方式都沒留下……”

“什麼?”我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媽媽。

“你怎么會不知道?那天洛彬不是約你在小亭子裡告別嗎?”媽媽同樣驚詫地看著我,“沒事,你不是有洛彬的手機號嗎?你倆不還能聯繫嗎?”

我慢慢地坐了下來,梳理著剛才媽媽的話。

她那天是來向我告別的,向我告別的!卻因為我突然提及“寶石”事件而憤怒離開。不行不行,我要打電話向洛彬解釋,我一定要解釋!

我快速向房間跑去,拿起手機,打開了“聯繫人通訊錄”。剛剛打開,我就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我想起來了,我把洛彬的手機號刪了!我把洛彬的手機號刪了!我把和她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了!

我坐在地板上,失神地望著窗外,沒有哭。因為哭,是世上最無力的語言。

往後,每次我們全家一起去爬山的時候,我都會爬上最高峰,衝著綿延不絕的山脈大聲地喊著:“回來吧!”可回應我的,只有那山谷里逐漸消失的回音,她不會聽見我這遲來的原諒了吧?洛彬,祝你幸福。

這記憶里僅有的美好,也會向這回音一樣消失吧?或許,這種遺憾也會成為一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