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的拓影

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們無疑只是過客。然而,過客與過客之間,也會因為偶然的相遇而繪就一些美麗畫圖的。

小時候,我一直住在外婆家。一提及童年,我就會記起那兩張稚嫩的面孔。

那兩張面孔分別屬於小康和小胖。小康,每天都與我一起回家,幾乎時時刻刻膩在一起;小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每當我被人欺負時,總是他幫我“脫離困境”。那時候,我們三個總是在一起,我們扮演著怪獸和奧特曼,或者在“泡泡球”里捉迷藏。記得有一次放學後,我們一起去小康家玩,那天似乎玩得太盡興了,忘了時間。當時家裡人並不知情,火急火燎地滿村子找我。最後在小康家找到,立時就要教訓我們……小康的一句話叫我至今猶難忘懷,他說:“要打就一起打,我們可是奧特三兄弟!”然後,家長就笑著讓我們回家,並叮囑我們下次出去玩一定要跟他們說。

後來,我們還是天天一起,直到父母把我接回了老家。

雖然我家離外婆家並不遠,但父母不同意我這個小孩獨自行動,而他們又因為工作忙,不能經常帶我過去,於是,我就漸漸地和小胖小康沒了聯繫。

逢年過節,還是能和小胖在酒席上一聚的,只不過再也找不到以前在一起的那些話題了,似乎兩人之間有了一層隔閡;至於小康,聽說是搬家了,但又聽說是出國了,到底如何,我沒能打聽到。

喔,別了,“奧特三兄弟”……

從外婆家剛搬回來時,我對家裡的一切都十分陌生。這裡的人與物甚至讓我感到畏懼。

於是,我開始逃避,我總是一個人躲在家裡看電視。害怕出門,害怕陌生。

直到他的出現——阿建。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瘦,病態的瘦。他家就住在我家對面,因為沒有夥伴,他聽說對門來了個年齡相仿的,就來找我玩。畢竟,小孩是最怕孤獨的,因為他們的回憶最少。

然後我們就漸漸熟了。同時,我們又在學校里碰到了同村的阿豪。阿豪很胖,和小胖一樣,總會讓我覺得小胖就在身邊,他加入了我們,我們成了當時班裡的小魔王。

我們是小魔王,我們一起偷西瓜,一起搶冰棍,一起背著大人去游泳,一起上山烤番薯……

我們很瘋。最瘋的一次,我們仨一起去廟裡偷了三根燒到一半的香,阿豪從家裡拿了個雞腿,我拿了個饅頭,偷偷摸摸地跑到阿建家前的小田裡,把三根香插上,把雞腿和饅頭當祭品,舉起我們的小右手,效仿桃園三結義。我最大,我當大哥。

現在想想,那的確幼稚,可又總覺得誓言還在耳邊迴旋。

我們的關係,一直維持到我三年級。阿建因為成績差,年齡小,被學校強制留級,繼續他的二年級;阿豪則是在他爸的決定下轉校了。

那次,我強烈地感覺到——大人們都很野蠻,把我們硬生生地扯開。

阿建低我一年級,一樓到二樓的距離似乎把我們的情感信號也隔斷了。阿豪則再無音訊。感情的淡褪就如同秋天的炎熱,下一場雨,瞬間變涼,剩下的溫度也隨著時間一點點消散。

田裡,漸漸被風吹乾的饅頭和雞腿骨,還有被風沙吹得黝黑的那三根香,它們還記得見證過孩童與孩童的邂逅、赤子與赤子的誓言嗎?

和傑哥認識是從一年級開始的。那時候,我們並不熟悉,僅僅因為他媽和我媽是朋友,順帶著,我們也不陌生。

我們相互熟悉是在三年級。那時候,阿豪、阿建的離開讓我感覺孤獨,而他也恰好和他一個最好的同學鬧翻,於是因為不陌生,我們就待在了一起。相處之後才發現,原來兩人性格如此相似,都喜歡打桌球、羽毛球,會打到忘了吃飯;都對英語不感冒,都對跳遠天賦異稟……兩人漸漸形影不離。

國中時,我們之間又加入了阿蔥。阿蔥為人很老實,到小賣部帶東西、倒垃圾這類活兒總會輪到他,大伙兒開玩笑也都針對他。但他喜歡跟在獺旁邊,他從不認為我倆會欺負他,我們也習慣了他的存在,就漸漸地融為了一體。然後,放學路上,總會有他與我們並排騎車的身影,操場上,我們行過的腳印也是三雙。

既沒有“危難”之下的一起承受,也沒有天地為證的不朽誓言,只有淡淡的,淡淡的彼此著想。

都說,不出意外、細水長流的情感才最久遠,然而生活因意外而精彩,也因意外而無奈。中考,絕對是個意外。

我和傑哥因為成績相差不多,進了同一所學校,而阿蔥卻被無情的分數線攔在了門外。平平淡淡,我們與阿蔥的聯繫也少了,最多qq上聊幾句。我們,終於也就這么淡淡地淡了。

人生的路還很長,因為他們,我不怕孤單。至少,我擁有過美好的友情。每次斜陽過去的時候,總是能在花的影子裡再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