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槤

初到深圳,無論走進哪家超市,都能聞道一種不尋常的異味。事後打聽,朋友說,那就是榴槤的氣味。榴槤在深圳,似乎一年四季都有,每年六七月間最盛,多擺放在超市中央醒目的貨架上,堆得象小山似的,橙黃中略帶一點青色,像個不規則的橢圓型大紡錘,生著密密麻麻的銳刺,面目猙獰,用手指捏一捏尖刺,堅挺得掰不動,我對榴槤沒了好感。不過看到旁邊用塑膠餐盒乘放著的果肉,樣子白里透黃,如凝脂般,用手輕輕一按,感覺很是柔軟,重又勾起我心中的饞蟲,拿近一聞,濃郁的異味充斥鼻腔,連忙把它挪到離鼻尖越遠越好的位置,實在是食之恐味,棄又不甘,猶豫再三,還是放下吧。

兒子後來深圳,一看到榴槤果肉便來了興趣,我趕緊拿上付款。出了超市,兒子連忙掰開餐盒上的保鮮紙,一口咬去,卻立馬吐到地上,一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將餐盒推到我的眼前,看來味道確實糟得很。我遲疑著舔了一口,口腔不適的感覺,也是非常強烈。可想到價格不菲,只好拿回家,放在冷凍室最裡面再說。這一冷凍,就是一個星期,氣味串到肉類上,妻子也生埋怨。我只好硬著頭皮,試著生吞強咽,發誓再不買這難吃的勞什子。輕咬一口,冷凍後的榴槤感覺象是冰激凌,可嗅覺真是受不了,噁心得想吐。屏住呼吸再來一口,嗅覺的反應似乎沒有剛開始強烈。正好再接再厲,堅持又咬一口,看來已經臭到極致,嗅覺早已被熏得麻木了。輕吐一口氣,再緩緩的吸進來,囈?異味中似乎夾雜著一縷清香,回味著它,再來一口,清香化為濃郁,口齒間軟軟的糯糯的,津液從舌的根部不斷溢出,實在是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看來我的食道被徹底征服了。我驚喜地告訴妻子我的感受,期盼她能與我共享,可妻子無論怎么說也不肯,始終抱定“安危他日終須仗,榴槤來時不共嘗”的態度。

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要到超市,只要看到有賣榴槤,我總會或多或少的買一些帶回家,躲在遠離妻兒的地方,大快朵頤。真有“吃獨食與一起吃,孰樂?曰:不若獨食。”吃了多次以後,索性整個買回家,看它怎么一天天成熟的?試著親手操刀,探瓤取肉。有一次,來回花了一個半小時,到福田農批市場買回一個大大的榴槤,請貨主用雙層塑膠袋裝好,提著就上了公交,下車時不小心,榴槤的尖刺刺破了塑膠袋,眼看著就要摔到地上。幸虧我眼疾手快,一個海底撈月,雙手捧住。事後一看,上帝呀,手上全是扎出的小孔,猶如小孩臉上出的麻疹,有幾個孔里還滲出了鮮血,將近一個月才恢復如常。以後去買,每次都請售貨員用硬紙殼細心裹上厚厚一層,再用包裝繩紮緊。

妻子雖有怨言,可每當看到我享受的吃像,只好隱忍著。實在忍不住時,常忿忿地說:“真有那么好吃?不見得,聞著就讓人受不了”。我便順桿就爬,把吃榴槤獨特而美美的感受誇讚一番。有一次,妻子似乎被我說動了,半信半疑地舔了一口,堅持再堅持之後,便有了和我初食榴槤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發而不可收,妻子吃榴槤的癮慢慢變得比我還大。常常親自去買並當面告誡我:“不許全部偷吃完”。有時一邊吃還一邊夸道:“吃一隻榴槤,營養能頂三隻老母雞,好吃又營養”。於是榴槤的形象在我心中越來越高大,幻化成一隻齊腰高的老母雞。

榴槤從此能隔三差五的登堂入室,堂而皇之的擺上了我家的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