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紫千紅總是春

猶記隔窗聽雨,雨落在了江南的隔壁。叮咚的雨聲仿佛將我浸透在你們各自安然入睡的夢裡,夢裡是驛外斷橋一樣的寂寞,夢外的我跌跌撞撞地尋遍你們寂寞開無主時的痕跡。

我愈發的愛上你們筆下這萬紫千紅的春。

如詩,如畫,令我魂牽夢縈;似霧,似煙,讓我駐足留戀。哪怕只剩下如今一堆堆蒼亂的白骨,月下想必也輕柔,輕柔在萬紫千紅、綠肥紅瘦時候。

—納蘭心事幾人知—

你的才華肆意綻放在詩書翰海的原野上,無法任世俗遮掩。你遺世獨立的姿態在滿清文壇開出光彩。相國公子、身份顯貴的你,卻游離於繁華喧鬧之外,“視功名如糟粕、勢利如塵埃。”八旗子弟、精通騎射的你,結交一些年長江湖落拓文人,以風雅為性命、朋友為肺腑。仕途順暢卻壯志難酬,娶得嬌妻卻美夢成空,你用你三十一年的光華開遍人間悲苦之花。

莫問今時之我你當時追思何物,一一葬在那“香徑晚風寒,月在花飛處。”於是,你只一句“我是人間惆悵客”,我便也”知君何事淚縱橫”。淥水亭畔,你三百世的閒影依然,那字字珠璣被你長吟的殤詞之作,化成劍氣,繡口一吐,劍指後世我波瀾之心。我觀你月下獨坐,笛聲傳來,你也曾偷憶昨年:與妻畫眉遲,語伊共朝暮。或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或是“若傾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你卻不曾想過,你納蘭容若這一“若”,心中百事,從此便遺憾了百世。

你不驚風雨、不擾花眠,在那寂寞開無主的原野上帶著你的“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開始了“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你帶著你的“當時只道是尋常”與“一往情深深幾許”,在那獨自守候而又激盪的世界裡綻放藍色憂鬱的光芒,你的光芒不會因世人對你的遺忘與否定而失去,而更煥發光彩。

誰若言花間之詞無味,我必帶著我的自信,獨守花間之詞唯美!

—寒宮清照幾時圓—

寒風乍起,仿佛又是你幼安筆下另一個“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我唯有將你盛開過的花瓣輕輕拾起,待到思你之時,織成遮雨的輕衣。因為有了時間的距離,你的尋尋覓覓不再在冷冷清清中淒悽慘慘戚戚,而化成水底的珊瑚,在美麗中持久,在持久中美麗。你窈窕時的“倚門回首,卻把青梅輕嗅。”開出了嬌艷欲滴的姿態,試問那若有若無的捲簾人時,得到的還是海棠依舊。你用盡所有的才華與等候守在兩宋之際,“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也難敵你對你逝去夫君的相思,一切的睹物思人,每天的日晚倦梳頭,都化作雙眸里最深深的淚水,灑在苦守的原野上。

你在你那獨自守候的世界裡綻放嫵媚的色彩,比月光清幽,比滿地的黃花沉重,你用你萬紫千紅的筆尖,默默獨守空閨,在綠肥紅瘦中,盼月滿西樓。

—忍去浮名唯三變—

你仕途坎坷依舊開闢出自己放蕩不羈的世界,往返於秦樓楚館,終生潦倒,卻搏的百姓之“凡在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的肯定。你不是別人,你是那個在科舉考場寫下“忍把浮名,換了淺聲低唱”的柳永。

你用你的胸懷寄希望於“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你用你的真情流露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衣帶漸寬終不悔”是你的執著與信念,你用你遠離官場與世俗的眼光,尋得一處幽靜處,在幽靜之處綻放灑脫的姿態,綻放出自信的姿態。

—各領風騷數百年—

我看到《詩經》里的蒹葭與白露,駱賓王的“西陸蟬聲”依然如絲如縷,陳子昂的幽州台、溫庭筠的五丈原,慨然之氣未改。我看到王之渙的”黃河遠上白雲間”與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將同一個涼州活生生地映射在後人的腦海,我也看到了劉禹錫“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的感悟時的滄桑。

每一次的品讀,心靈便每一次的悸動,是你們融入了各自的悲歡離合加之以歲月的感悟,才足以在各自寂寞開無主的原野上盛開出萬紫千紅的春,這春,有喜悅有傷悲,有痛苦有無悔。你們或是高大,或是渺小,都綻放出屬於自己的也屬於後世的光彩。

我想,我從未把春天的詩篇捨棄,因為有著你們這些行走在孤獨大漠裡的使者,讓我看到了待到山花爛漫時,你們在叢中笑,更讓我的春天萬紫千紅、萬分妖嬈。就像”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一樣,我看春天多嫵媚,料春天看我應如是;就像“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一樣,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我開。

是的,沒有一種草不是花,哪怕是星星點點的色彩,就能憑藉東風綻放成花海。就像晦庵先生當年勝日尋芳於泗水之邊時,從盎然生機中偷的“等閒識得春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的箴言。

不覺之中,已是深夜寂寥寒,雨聲漸漸疲憊。我抖擻抖擻精神,自信的告訴自己:我可以一落千丈,我偏要一鳴驚人!用自己的色彩證明我的存在,用自己的色彩像你們一樣在原野上花開不敗,努力開出屬於自己的未來。

我相信,萬紫千紅總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