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

夜,是寧靜的。但是城市的夜,是喧囂的。

走過霓虹燈的閃耀,走過歌聲的妖嬈,走過鋼筋混泥土的高大,走過人們的歡笑。

他,停下來了,停在一個角落前。接著,他將走過自己心中的那份自卑,那份渺小,那份軟弱。站在光明與黑暗的界線上,他有些恍惚,似乎都有些站不穩了。“呼”長嘆一口氣,他用力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這個角落,不大,卻人頭攢動。與其說是一個角落,不如說這裡是一個酒吧,有椅子、有桌子、有時鐘,有正常人生活所需的一切。唯一的不同是,這裡相對於外面紛紛攘攘的世界來說太暗了,又太靜了。

裡面的人剛剛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說笑,有的坐在沙發上沉思,有的在一旁獨自流淚。“吱呀”門開的那一剎那,所有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目光中仿佛有著一種審視。灼人的目光讓他很不好受,額頭上留下了點汗,手不自覺緊握了起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該做什麼。終於,一個男人發話了:“小子,你真的想好了嗎?”

男人看樣子有六七十歲了,語氣中有著一絲質疑,帶著一絲滄桑。

他看向那個老者,那個老者應該是這裡的領導。然後,他低垂下自己的頭,直直的看著地板,鏗鏘有力地道出:“是的,我有勇氣承認自我。”

他抬起頭,猛地吸了口氣,仿佛說出這句話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視線掃過所有人,他們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眼神中的讚許讓他更有自信,直徑走向了老者,正好老者身旁有一個空位置。

他不知道,在他鼓足勇氣說出那句話時,老者笑了笑,卻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濁氣,輕輕搖了搖頭。

他坐了下來,像一個新生的孩子一樣好奇地窺視這裡的一切。長者拍了拍他,笑著問:“你還藏在裡面?”

這個問題讓他不知所措,他只好靦腆一笑,畢竟想到這個心情難免不會低落。是的,就像躲貓貓一樣,他藏在一個柜子里許多年了,都沒人發現。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柜子外面還有一個他啊。

當然,他也幻想過某一天一覺醒來柜子不見了,他認識的人、他愛的人都會圍在他身邊,說:“我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喜歡的是這個你。”

長者見其不答,也沒再追問,否則氣氛會更加的尷尬,長者似乎也同情他。“你這么年輕,等事業有成了再說吧。”

他停下了思緒,靜靜的看著一面普通的牆壁。這個牆並沒有浮誇的浮雕,沒有絢麗的顏色,只有歲月留下的種種痕跡,吸引他的是上面掛著的一副黑白照。相片中的人穿著西裝,朝著鏡頭露出了淺淺的笑。如果認真觀察,可以看得出那人眼中透出的靈氣,以及,笑後面的無奈及淡淡的悲傷。

他是誰?為什麼掛在這裡?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幾個問號。

老者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他是艾倫·麥席森·圖靈,是他提出了圖靈機的構想,並且為之努力。現在,我們把圖靈機稱為電腦,因此被譽為計算機科學之父。”

長者呡了口酒,繼續說道:“他也是……”長者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就是因為這幾個字才會有這個角落,這裡的人很忌諱這個。“他也是我們這一類人,但在那個時候,這種事情是違法的,你知道吧。他被發現後被強制進行“藥物治療”,就是化學閹割。圖靈最終忍受不了這樣的痛苦,最後咬了一口含氰化物的蘋果,自殺了。他死的時候,陪在他身旁的只有他所製造的機器。”

長者說著又嘆了口氣,“死的時候,他僅僅41歲啊。多么好的天才,就這樣溺死於世俗的污垢。”

“恩,最近還上演了一部電影叫《模仿遊戲》,就是根據《艾倫*圖靈傳》改編的。apple的logo就是被圖靈咬了一口的蘋果呢。”旁邊一位人插嘴道。

牆壁上還有一些其他人的照片,看起來好像有達文西、亞歷山山大等,放在這裡的原因當然不言而喻。

“不只有他們啊……”他喃喃自語,心中有種不滿和悲憤。

老者很善於觀察,從他的臉色以對他心中的糾結略知一二。“是的,但是人們只會記得在山上吶喊的人,而不會注意在下水道苟且偷生的老鼠。”

另外一桌的人很是興奮,時不時就拿酒杯碰在一起,歡呼聲與桌球聲聲聲入耳,打斷了幾絲愁苦。他好奇道:“怎么這么開心,發生什麼事了?”

老者笑了起來,仿佛也為他們感到高興,“他們都是合法化的了,能不開心嗎?”

他看向那一群人,似乎都是歐洲國家,聽老者一講就知道都是哪些國家的人了。

“哎,基督教這陣邪惡的風從西方吹來,把我們吹到了這個角落。可是風的起源點都恢復和平了,我們呢?真是可笑”老者又笑了,這笑應該是和黃連一般苦的。

他看老者這樣子,心中難免泛起一陣苦澀。“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的,外國都做到了,中國有何不可?”

“呵呵,你不知道。我們在中國,中國人看到我們這個群體頂多同情一下,但是並不會有所作為的,不是嗎?就像我們天天喊著要環保,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何?”老者說著說著有些生氣,臉也紅了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似乎聽到了雞打鳴,但是城市裡哪來的雞?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時候不早了,他戴上面具,緊了緊衣領,推開了門。

啊,真美的旭日,天空一片血紅,美輪美奐。

太陽升起來了,黑暗留在後面,

可太陽不是他們的,他們要睡了,

睡在漫漫的長夜,冰冷的長夜,無垠的長夜中。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初一:譚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