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五歲回山里看親戚時，第一次見到他。那個時候，他應該剛剛二十出頭，羞澀地坐在村口，面前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排玻璃罐和一大缸桑葚汁。只需要幾個硬幣，就可以從他這裡買到一大罐濃稠的桑葚汁。我禁不住美味的誘惑，向他買了一罐桑葚汁。只見他那被破夾克包裹著的羸弱身軀殷勤地忙碌著，小心翼翼地將一隻大玻璃罐裝得滿滿的，滿臉笑容地遞給我。喝一口，醇如漿，甜如蜜！村裡的小孩兒三五成群地跑到攤前來，笑鬧著，嬉戲著。有的買一罐帶回家，有的不買就白蹭兩口。孩子們笑著，他也笑著。
十歲出頭，我又回了一次山里，他還在村口。他變得幹練了許多，套著半舊的西裝，腳蹬皮鞋，已經成了家。村子要被改建為旅遊區的訊息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村上的人家也搬走了好幾戶，所以他不得不賣力吆喝：“桑葚汁嘞——好喝的桑葚汁嘞——酸酸甜甜啊——”但還是很少看見有人來買。偶爾有幾個頑皮的小孩跑過來，想討兩口果汁喝，被他無可奈何地推開了。我掏出紙幣買了一罐，呵，罐子上面都畫了標線，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喝一口，嘖嘖，也沒啥特別的味道。我搖了搖頭，他也搖了搖頭。
去年，我又回了一次村里——不，這次應該說是去旅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