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村莊

路過外婆曾經的家,便順著新鋪好的柏油馬路走了過去。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如此陌生,仿佛我從未來過這裡。沒有了青石板街,沒有了外公外婆一磚一瓦堆砌的凝聚著血汗的房屋。站在一堆廢銅爛鐵前開始尋找,尋找失落的村莊,尋找失落的村莊裡早已遠去的故事……

童年,是在外婆家度過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嘴裡含著糖葫蘆,手裡牽著洋泡泡,在院裡追逐雞群的小孩也模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學業繁重,連給外公外婆打個電話都沒時間的學生。

小時候,我最喜歡逗弄外婆家的雞。每次餵它們,都要與雞群混戰,手抓著稻米到處跑,公雞母雞大雞小雞發瘋似的追著我。那隻蘆花大公雞最彪悍,老是飛起來阻截我,像只兇猛的老鷹。可我一點也不怕,讓它站在我臂彎上,攤開手餵它。有時,我也自告奮勇地幫忙打掃雞窩。每當我頂著滿頭雜草,腳踩令人作嘔的雞糞走出比之前更加髒亂的雞窩時,外婆總是哭笑不得地把我拉進洗漱間嗔怪道:“你這個小鬼頭……真是!”我傻笑著,看外婆刷掉我皮鞋上的污垢。

當時幼稚得可笑,但幼稚里浸透著童年的快樂與幸福。

偶爾,外婆會帶我去她的菜園子。走過一條羊腸小道,途經窄窄的臭水溝,有些雜亂卻不失美麗的月季花叢,還有幾家與外婆並不太熟,卻仍在見面時微笑點頭的農民。來到位於一條清澈小溪邊的菜園子,穿過一片玉米地,去看外婆種的蔬菜。我的皮鞋會時常陷入剛被雨水灌溉過而略顯泥濘的地里。我笑著揮舞雙臂,常常是鞋還陷在泥中,腳已“脫穎而出”……

終於有一天,牆上出現了帶圓圈的拆字。告別的時刻到了,外公外婆面帶哀傷地喃喃著:“以後就看不到自家的房子了。你要記住,這是你的家,不能忘掉你的家呀……”

走出失落的村莊,我想,我找到了童年的影子,找到了童年終止的地方。

城市化讓越來越多的村莊消失,上海長大了,變漂亮了,我也是,但我仍懷念那個家,那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