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有畫船聽雨眠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一抹江南色,一席江南景,在韋莊的句子裡格外清淡閒靜。有一種嚮往,掬一捧清冽的江南水,賞一回月下水中影。有一種憧憬,“閒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捲雲舒”。野馬塵埃起起浮浮的凡世,我們仍需隨心意過一種平衡的生活,留有一顆平衡的心。即使如七堇年所說的“生活以刻薄與荒蕪相欺”,心中依然會有畫船聽雨眠的風景。

容若筆下“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的絕妙句子,採擷了李清照與趙明誠亭前湖畔相對誦書,引茶為樂,潑得一身茶香的小小生活片段。宦海沉浮的兩代官家之間,李清照留有一種平衡,吟詩作畫,夫唱婦和,何樂而不為呢?即使老來家境敗落、顛沛流離之間,即便是不再有“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那般閒情,即便是“載不動,許多愁”,她也能在荒涼的生活中走出一片詩意的繁華來。她過著屬於自己的一種平衡生活,不怨不怒,不爭不悔。有人說,李清照永遠是那位“心似繁花艷照,身如古樹不驚”的女子,是人們心中不滅的美神。

過一種平衡的生活,不僅僅是簡單的游吟享樂,更重要的是要學會在生活中留有一種平衡的心態。即使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一種願望,我們仍需以一顆春暖花開的心來生活。

那古樸的墓碑鐫刻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沈從文先生其實從不曾逝去。常憶起那如常春藤一般纏繞著的皺紋靜靜棲居於你的眼角,常憶起你厚重的鏡片下如窗子一般明亮的眼,更憶起你那似春暖花開般祥和的笑容。你從湘西鳳凰古城踱步而來,以一個“鄉下人”獨有的樸實與靈性走入文壇。即使當初有“達夫一飯救從文”的淒涼境遇,即使“文革”中你文人的風骨一次次遭受玷污,你仍以平常心過一種平衡的生活,你仍是那個“亦慈亦讓,赤子其人”的沈從文,如同邊城茶峒那擺渡的老人,撐著竹篙,劃出了一片平衡的波瀾不驚。

徐志摩說:“聰明的人喜歡猜心,也許猜對了別人的心,卻忘記了自己的。”那他是否也一直在猜著那寫著“你是人間四月天”的女子的心呢?這位才子是不夠聰明嗎?不,是不夠平衡吧!他過於熱情,過於焦急,讓林徽因悄悄地走了,雖沒有帶走一片雲彩,卻帶走了徐志摩一生的痴念。他的生活里缺少一種理智的平衡,只能化作一隻荊棘鳥完成生命的絕唱。

林和靖以梅為妻,以鶴作子;蘇子一蓑煙雨任平生;太白青崖放鹿,尋訪名山。波濤暗涌的海面,他們掌著槳,平衡地航行著。我們也應該效仿林和靖的淡然、蘇子的曠達、太白的瀟灑,活出自己的平衡。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如水一般溫潤的江南,本身就蘊藉了一種天然的平衡,江南好,江南好啊!有“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有“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煙雨天氣,乘一古木船,執一墨散紙扇,融身江南的平衡,將江南的山水移將心上。在如水漏的生活中留有江南的平衡,過一種“畫船聽雨眠”的平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