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不到的它——雪絨

封存的記憶匣子裡面記載的一切,就像浩瀚無垠星空的星星,每顆強弱有別,也意味它們在心底的位置孰輕孰重。每天,無數的星星都在爭輝隕落,但惟有一顆,靜靜守護在某個不被注意的角落,讓我累了就能躺在它上面,無聲無息的聆聽著,它的心跳。

那年的我因性子乖張而臭名昭著,看著奄奄一息,出生沒幾天,全身上下都是邋裡邋遢雜毛的它,我選擇的只是冷眼旁觀,可我還是耐不住它的可憐和熬不過內心的譴責,最終改變主意,決定救它。

其實也說不上救,只不過是拿來一些舊衣服,為它做了個簡陋的窩之後,又找來了幾瓶羊奶,因為它不會自己舔羊奶,我只能一滴一滴的餵到它的嘴裡,幾瓶下去,基本上都是倒多喝少,地下全是奶漬,我的衣服不僅濕了個透,還散發出陣陣奶香。本來我還覺得噁心,但看到睡熟了的它,心中的某扇門好像被打開了一條小縫,陽光照進來,暖暖的、柔柔的。一個星期後的某一天,它突然睜開了它眼睛,淡藍色的眼眸折射出異樣的光。

有人說,它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人,會被它記住一輩子,不管發生什麼,離散、傷害都改變不了它對你的依賴,這是真的嗎?

睜開眼後的它喜歡肚皮貼著地面一點一點的蠕動,樂此不疲,而它身上的雜毛也被無數雪白柔順的新毛給替代。四周以後,它能顫慄的站起來,甚至能夠慢慢彎著腿爬兩步,經常會摔跤的它讓我感到難以言明的心痛,但畢竟這是一個一定要經歷的成長過程,再心痛也不會安慰它,只是在它一次比一次走的遠的時候,給個鼓勵的微笑和小禮物罷了。眼看它變的越來越漂亮,我心裡就十分愜意,不過是時候該給它取個名字了吧,這樣,它就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雪絨,以後我就這樣叫你好不好。”抱著洗乾淨後的它躺在舒適的床上,把頭埋進它雪白的毛髮,靜靜的等待它的許可。“喵”。慵懶獨特的嗓音響起,它也很喜歡這個,念起來繾綣甜膩婉轉千回的名字,對嗎?

可能是被我寵壞了,雪絨對飲食這方面挑剔,讓我都不禁咂舌。它只吃不軟不硬、不冷不熱的米飯,而且給它吃的菜一定要和米飯攪拌均勻,尤其是不能有肥肉,每隔幾天的晚上要喝一碗湯,水果還要切好一片一片的放在小碟子裡,吃過的餐具要洗的乾乾淨淨,這些要求缺一不可,不然它會一整天都沒胃口吃飯。為了親愛的雪絨,我還是從最初的無奈變成下意識的習慣做這些事,這樣的習慣在我很多年後依然保持著,這也讓我在心酸中摻雜的只有苦澀。

原來,總是會有那么一些人事物,悄無聲息的鑲嵌入你的骨子裡,當你習慣ta們的存在後,又一聲不吭的離開,只留下蝕骨噬心的嗜血之痛。

雪絨不想別人所說的怕水,它似乎有潔癖,容不得身上有一點點髒東西,每次不用我叫,它都會主動過來讓我幫它洗乾淨身上的污垢,被吹風機吹乾淨後的它,身上有沐浴露的薰衣草花香,鬆軟的白毛帶來的溫暖卻也只屬於我一個人,窩在沙發里,吃著零食,看著電視,抱著雪絨,累了就和它睡覺。

幸福,也不過那么簡單,只要自己最愛的ta在身邊,誰也不說話,就靜靜的陪伴著對方,這,就足夠了。

雪絨性子有點冷漠和孤傲,不比其他的動物,會主動過來做一些親昵的動作,比如蹭褲腿,依依不捨的跟著要出去的主人,主人回來時就興高采烈。它不會,管你是誰,管你要乾什麼,它理都不會理你,該乾什麼乾什麼,如果你打攪它,後果一定很嚴重,雖然就這個問題我終會有點羨慕嫉妒別的主人,但也不會強迫它乾自己不願幹的事情。一直到某一天,我看到一條新聞:如果你對自己養的動物很好很好,但它卻對你十分冷漠,從未表示過它愛你的舉動,那恭喜你,它不是因為冷血不回應你的愛,而是天性使然,當動物真正愛一個人時,是把ta放在心裡,而並非是用行動來表達,它對你不理不睬,是因為它真的愛你。

我把你當成我的惟一,你已經住在了我的心底,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裡。

所謂的相依為命就是形容我和雪絨的吧,默契早已在我們心中紮根,我們熟悉了解對方的一切想法。但突然有一天,雪絨變得反常,愛對我撒嬌索要東西,時不時跳到我的懷裡賴在那睡覺,就連我回家都會主動湊過來示好。開始我還覺得這樣很好,時間一久,心中的不安就越來越強烈,恐懼似乎要把我吞沒。直到一天晚上,我抱著它,輕輕的說出了幾句話:

在我孤獨無助、幾近絕望時,是你緊緊抱住我,對我說“別擔心,有我在,和你互相取暖。”

在我未諳世事、懵懂無知時,是你緊緊抱住我,對我說“不要怕,有我在,沒人會傷害你。”

在我逃避紅塵,排斥眾人時,是你緊緊抱住我,對我說“沒關係,有我在,陪你遠離塵擾。”

雪絨在我每說完一句時就叫一聲,表示贊同,這些,是雪絨想對我說的話吧。它不會說話,卻通靈性,有時心思比人還要細膩,不然我也不會明白它對我的愛。黑暗中,雪絨冰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誠如當年。我閉上雙眼,任憑眼淚傾瀉而下。

親愛的雪絨,我讓你最後任性一次,可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悄悄出門了,到了晚上才回家,當我下意識的要看看雪絨在乾什麼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雪絨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它已經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建立一個屬於它的家。儘管這樣的結果早就預料到了,但心中還是抱著一絲殘存的希望,一直坐在沙發上,不吃不喝、不哭不鬧、不看不叫。“叮鈴鈴”我設的鬧鐘響起,現在已經是凌晨12:00了,我抱著雙膝,鋪天蓋地的寒意席捲我的全身和心臟,它,還是離開了。

雪絨,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送你的禮物叫“自由”……

突然想到小時候看過的一本小說里的一句話:在離開前,我要盡情對你撒嬌,享受你的寵溺,攝取你的溫暖,偷戀與你的甜蜜時光,最後,一聲不吭的離開,讓你無法忘懷。這是女主角在離開了男主角之後,男主角無意間在她的日記里看到的一段話,那時我嘲笑女主角的自私,要離開還讓男主角記住她,這不會讓男主角更加痛苦嗎。現在我才明白,雪絨和那位女主角一樣,用著看似殘忍的方法,來表達難以說出口的愛意……

雪絨,下次見面,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把你緊緊抱住的人呦……

初一:韋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