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執

博士先生:

初讀汝信,實以為然,覺吾信之言過矣。然精讀,以吾之愚見,汝言實有偏頗之處,不足為訓也。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汝之所言,關乎人性、科學、生活之辯,安能失之以毫釐乎?

伯爵者,兼具人文、科學之心也。瘟病猖狂,彼以財物給民,日:人文之心有矣。至於科學,以資相助,得顯微鏡,故曰:科學之心具矣。然觀其二者,其實無共通之處歟?顯微鏡者,察微鑒毫,能觀病菌,是以診疾治病,解瘟病之患矣。況伯爵二者並行,兼顧濟民與科學,故功成也。吾見汝,專顧科學,固然也。然火星者。與人文相較。則吾可言風馬牛不相及也。汝豈能言臨火星而緩饑荒乎?

吾之所見。生之道。人文主而科學輔也。人文者,愛人之心也。聖人嘗日:達則兼濟天下。聖人如此愛人者,常人亦宜如此,安能觀天下饑荒而獨究於學術?聖人亦曰:仁,方能立於天下。由是觀之,仁乃生活之主,理固宜然。學術者,生活之輔,固然也。縱觀古人,雖無科學,尚能度日。科學之發展,則皆基於利人也:車船者,利足也:醫藥者,愈病也。車、船、醫、藥之類,皆可言輔於生活也。且是物者,其皆出於人文之心也。是故吾日:人文主而學術輔也。

昔諸葛武侯,神武一生,其木牛流馬所以成者,蓋糧草眾多,而兵士乏於運糧也:西方學者,畢生心血,其燈泡汽船所以成者,蓋補民之所缺也。觀其二者,何嘗不先人而後技?假使二者不以人為本,則吾恐其一無所成矣。由是觀之,既為生活之本,又為科學之源者,人文也。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較之科學、人文,科學若木,則人文為木根:科學如流,則人文如泉源。無人文為基,科學則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流,計日而枯,數日而竭矣。

既人文為本,科學為輔,則重人文而輕科學,固然也。然今之眾人,科學精而人文殞,其可怪也歟!或曰:“古人出行,坐車乘舟,速度有限,行止自由,行者送客,痛不忍別:近代以來,火車輪船,風馳電掣,來去無情,離別之際,情何以堪!”豈科學之發展而使人心冷淡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昔古人有患,其友必千里奔波,關心致誠,傾力相助;今人有疾,區區簡訊,寥寥數字,可謂無情無義。本應為客者,而今反為主:理宜為主者,而今競幾近彌散。吾思之而不得其解也。

博士者,知人也,投身科技,奉獻身心,功不可沒。然是時世上尚有飢勞交錯,朝不慮夕,人命危淺者,安能棄之而談火星歟?於研究者,火星固足以為之。然火星安能解饑荒歟?吾為修女,不知汝上天入地之難,只知飢勞而亡者,瘦骨嶙嶙,行路則忽忽欲墜,倚坐則昏昏欲睡,然其豈敢睡歟?唯恐眼閉生死,而無人知之者,其何哀也!吾竊以為君宜暫止科研而濟天下,或二者並行,以是解天下之飢,致兼濟天下之勢,成生活之本,豈不快哉!

然吾之所言,非棄科學而全身於濟世也。聖人云: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人文、科學,本非完全對立,縱一者本,一者輔,兩者兼具,不亦更妙?智者,妙也:勇者,妙也。然二者兼具,智勇雙全,實乃真君子。人文、科學二者,亦如此。雖然,吾以為君過慮於科技而慮人者微也,是故以信告君。

願君聽取吾言,稍移汝心於濟天下,則飢殍與吾不勝感激之情也。

瑪麗·尤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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