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土爾扈特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蒙古族部落。這個部落在明朝末年的時候,搬到了伏爾加河的下游去遊牧。他們當時是為了躲避戰爭。但沒有想到過了100多年,沙皇俄國又再一次入侵他們的草場。沙皇想奴役他們,這個時候,土爾扈特部落的年輕首領,渥巴錫汗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要回到祖國。我們要往東走,回家去。部落的人幾乎沒有人同意,因為有兩個原因:第一伏爾加河下游水草肥美,是遊牧人生活的天堂。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他們敢走,沙皇一定會派大批的騎兵阻擊他們。他們沒法活著回去。面對百姓的質疑,渥巴錫這個年輕的可汗,沒說話做了一件事,他轉身用火把點亮了自己的宮殿。這個宮殿只亮了一下,然後就徹底燃燒起來。部落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四散開來,僅僅過了一小會兒,整個土爾扈特部落就變成了一片火海。就這樣十七萬土爾扈特人,開始了回家的路。在這條路上有飢餓、有嚴寒、有騎兵的追擊、有死亡。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祖國是故鄉。在經歷了一年的時間,走了上萬里的路,終於來到了清朝的邊境。

我不知道他們踏上清朝土地的時候心裡是怎么想的。但我清楚的知道,無論對一個人還是一個族群而言,回家回鄉不需要理由,不回家不回鄉才需要理由。

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我說有人就因為出去打了一瓶花生油,然後再也回不去家啦,你們相信嗎?有一個人叫吳採桑,他19歲,早上媽媽跟他說:你去城裡面打兩斤花生油回家。吳採桑過了50年才到家。他只能在媽媽的墳前添了一把土。有一個人他23歲,他工作的地方和他家的距離不過幾里路,他有一天上班去了單位,但回程他走了63年才到家。有一個29歲的人叫李仁水,新婚燕爾,他跟夫人說:我去附近幾里外的地方,拿點豆花回來,一會兒咱們做飯。夫人說:好啊,我等你。這一等就是47年。等到的不是李仁水,等到的是一個李仁水還活著的訊息。這已經足夠讓他妻子欣喜若狂。她到處去找丈夫的蹤跡,找那個50多年沒有謀面的男人。最後她找到的時候,李仁水在家已經去世了。

大家可能要問我:你從這慢慢的歷史中,挑出了這三個如此奇特的離別的故事,你想告訴我們什麼?對不起,這些故事一點也不離奇,因為這三個故事,發生在同一個中國只有15平方公里大的小島上。這三個主人公,他們因為相同的原因,失去了回家的可能性。他們和家的距離只有1600米,很窄很窄,但卻成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有一個姓韓的士兵,他有一天出門給媽媽買藥,結果被抓了壯丁抓到金門去,他每天在金門的工作是瞭望。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工作,多他來說,因為他媽媽得了重病,他每天能瞭望到他們家的房頂,但他回不去。他特別著急。1600米隔著他和她媽媽,隔著他兜里還揣著的藥。姓韓的士兵最後忍無可忍,他找了一個深夜,抱著一個橡皮圈跳入大海。他遊了整整一個晚上,遺憾的是,那晚的風浪太大,他上岸的地方不是廈門,而是金門。他上岸的時候,對著他的是十幾桿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先別殺我,讓我去看一眼我媽。在被執行槍決之前,他見到了主審的法官。他跟法官說:如果有一天通航了,我想請你把這個藥給我媽送過去。你告訴他,我那天真的去買藥了。就是沒能回家。

關於兩岸,政治、經濟、教育、歷史我們談了太多。我們一談就談得特別深入,但我們總是忘了我們因何而出發。我們是人啊,兩岸是家。人回家不需要理由,不回家才需要理由。也

1997年7月1日的晚上,那個時候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沒去過香港。但不影響我們當時也熱淚盈眶。1999年12月20日的晚上,多澳門的印象也就是小小的香香的蛋撻,但這不影響我們當時都拍紅了巴掌。我知道大家都在想,接下來的那個晚上,會是哪天呢?我不知道,大家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們會在這等,我們會一直在這守著,守著那些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