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

光年,是一個很容易與時間混淆的的長度單位,通常用來度量宇宙天體。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它不僅僅是9460730472580800米的距離。

一。線形流年 

曾經用江水來形容時間,感嘆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是因為江水的歷程正如生命。從皚皚雪山發源,匯集涓涓細流,從高原奔流而下,始得一瀉千里,從茫茫平原流過,終歸百川歸海。 

曾經用月光來形容時間,感嘆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是因為明月寄託了歲月情懷。一輪明月懸於長天,照耀夜空,亘古不變,而悠悠歲月卻不能停下腳步來靜靜仰望,只有走過古今,古人今人,共看明月皆如此。 

當看穿潭水千尺,當吹盡長風萬里,我們會發現,那線形的流年,對時間做出了最好的詮釋。撥開所有的比喻,所有的詩情畫意,時間的骨架,我們的生命,此刻現出了最本真的結構。 

時間是一條線,我們是線上的點。在數學上,線,沒有粗細;點,沒有大小。線,有的是長度;點,有的是位置。 

第一次從如此理性化的角度看待這個永恆的名詞,卻覺得更加難以捉摸。一條筆直的數軸伸向無盡的遠方,無法回頭去尋覓原點的所在,只能讓生命在上面均勻流過,正如鐘錶的齒輪緩緩轉動,正如太陽每天東升西落,正如江水一脈奔流不息,正如明月當空皎皎千年…… 

時間永遠是一張沉默的面容,一臉平淡的表情,看慣秋月的惆悵,聽慣春風的笑聲。我們是無數顆散落的星星,天文望遠鏡也難以區分細碎的身影,但匯成銀河則氣貫長空。同樣,數軸上的點也是這樣,每一個都不太好找,但每一個都不能說是沒有。數軸對所有的點都有所承擔,但數軸不會在任何一個點有所彎折。 

回歸比喻,也凝望那條無限延伸的線,時間和我們,一條線,無數點,穿越流年。 

二。向命運點頭 

有的時候,命運雖然可以改變,但是難以完全由自己決定。勵志的故事被翻來覆去地書寫,終究找不到真正的原型。拋開文本,審視自身,才發現自己與任何人都不同。 

二零一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它就是一年。但一個人的生命又有多少年呢?時間的軸線上又有第二個二零一一年嗎?它已經過去,就像曾經的二零一零、二零零九、二零零八……子還是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日子一天天地碾壓過去,千篇一律,不,哪裡有上千天啊,僅有的百餘朝夕也會隨著鐘聲而去。生命不會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命運的興趣會延伸至各個角落,填滿你的人生。在那一刻來臨之前,仿佛有無限的時間,實際上是命運把我們無限推進那一刻的時間。而在那一刻來到,又仿佛經歷了一次重生,此刻之前的一切被無限推遠,成為無法回放的過去。遺憾使命運揚起偷偷笑著的嘴角,虛度讓命運有了再次捉弄人的信心,屈從為命運添加了更多的奴隸,抗爭給命運那鬥志的爐膛又迸進了更多火星。 

時不我待,我卻還在待我,機不可失,我卻使其時不再來。這就是靈魂的黑夜,霧色混雜著陰霾,這就是命運的霹靂,晴空一炬,只留塵埃。盛年為何如此淒涼,內因外因都把起權杖,來攪合一鍋煮不熱的湯。遺忘和懷想,一起在黎明到來之前緩緩吟唱。 

新的一年,是時間的結點,又一度回味,又一番展望。 

其實新年夜並不獨立於其他無數個夜晚,只有看到它獨特的時間標誌,才覺得意義非比尋常。我不知道未來的哪一秒,朝陽會衝破黑夜而綻放,畢竟,明日之日不可期。我們能做的,就是向命運點頭,在二零一二年的開端,想像明天會是什麼樣。 

向命運點頭,不再遺憾,不再虛度,不是屈從,不是抗爭。 

向命運點頭,是以一種成熟的姿態,攀上崛起的山峰。 

三。生命不荒涼 

又是一年寒風肅殺,但不見冬雪飄揚,暖冬不暖,雪花不見,不僅氣候反常,而且內心也覺荒涼。十八歲沒有青年的夢,卻多了老年的沉重。 

事實上,文學裡的花季不屬於大多數的我們,現實中,才有我們真正的生命。我們必須面對一切的存在,承認時光流逝,承認命運無形,同時,承認生命的原野存在寒冬,不永遠是如夏花那般燦爛。 

不是悲觀得把看到的一切視為灰暗,只是不樂觀得以為每天都是晴天。生活中沒有那么多坦途,每一個人都一樣,只是有的人會把傷痛放大,有的人會將苦難隱藏。我更讚賞的是後者,他們在風調雨順之年也不會鬆懈出一身懶肉,他們在冷風悽厲中也不會折斷一根傲骨,他們是原野上擎天的樹,俯視著腳下隨風哭泣的野草,承擔著頭上深邃無垠的穹廬。 

一曲悲歌作為告別: 

向日葵背叛了風中的暗香,背對著天空,背對著太陽,面向黑灰色的過往 

茶葉再難沁人心脾,綠色是一種奢望,哪怕被煮的滾燙 

小牛犢跑下了山崗,遠離了他的家鄉,外面沒有愛他的草場 

小兔子自認為更有力量,卻更有飯量,挖三個洞窟,再去遊蕩 

岩石早被奪去了鋒芒,又被投入了鋪路的泥漿 

魚兒在混濁的河水中迷茫,看不見漩渦,看不見漁網 

…… 

衰敗的屋子,孤單的梁,沒有爬山虎依附在牆 

飄零的枯葉,記憶已泛黃,幽徑已隱去,還有那顆白楊 

蓬勃生機涌動春夏,挺拔颯爽 

北風捲地吹落秋裝,枝幹凝霜 

雪球雪花姍姍來遲 

也看不到大地換上新衣裳 

…… 

仍一封信進長江,讓他去流浪 

吹滅最後的蠟燭,等待明天的曙光 

明天的事情無法思量 

後天的結局不能想像 

…… 

悲歌過後,新年來到。二零一一,對於我來說正如提前吹響的末日號角,黑雲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相比之下,二零一二更像是末日後的重生,總有一顆橄欖枝會吐露嫩芽,漸漸染綠生命的原野。 

不需要諾亞方舟,不需要逃離外星,末日已經過去了,未來剛剛甦醒。我期待著熱浪過後的冰封,冰封住地獄般的過去;我期待著冰封過後的解凍,還大地一片春暖花開。 

人類定義的荒涼是草木叢生,廖無人煙,人類定義的淒清是舉目蕭條,寂靜無聲。但原野的定義與此不同,任何一株植物都是蓬勃的生命,這裡唯一不應該存在的就是喧囂和人影。 

生命如原野,可以荒無人跡,可以荒寂無聲,但不可以荒涼淒清。 

四。綠色韶華 

終於,新年的陽光映入視野,照亮北半球這晝短夜長日子裡遲來的清晨,韶華,開始了光合作用。 

人們說,年輕就是財富。年輕人活力四射,有著用不完的熱血豪情。年輕人前途無量,未來正等待他們去描摹。年輕人擁有的是整個世界,他們爭高直指,大聲吶喊。年輕人即使失敗了也不算失敗,至少他們有著盛開的生命。 

我認為,年輕是早一分太小,晚一分太老,不早不晚太短的一段時光。 

且不說年輕人身心上的優勢,只言身為年輕的感覺,都與人生其他階段有很大不同。我們也有腰酸背痛,並不是鐵打的筋骨。我們也經歷著悲歡離合,快樂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專場。我們也有神經衰弱,大腦中成批的細胞宣告死亡。我們或許承受的壓力比其他人更多,因為時代的浪潮拍擊岸邊的沙地,已衝散了所有的貝殼,壓實了海岸線,露出一副嚴肅的神態。 

我們有的不是他人所說的完美的生命,而是輝煌的年輕。年輕本身就是時光的饋贈,作為年輕人,最好的讚譽莫過於對自身生命階段的肯定。 

森林是地球的肺,一呼一吸,吞吐著萬物的節律。綠色是能量傳遞的起點,點點陽光從這裡起步,接力棒不斷傳遞,溫熱了全世界。韶華的顏色就是這綠,綠成人生中最美的風景。 

感嘆過流年已逝,卻被告知:少年壯志莫言愁。於是只得回應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 

悲涼過了極點,就飲下雪山融水的清流,冰冷過後會熱血充盈。就面向新一天的陽光,睜開眼睛,化作葉綠素,折射出綠色韶華! 

五。瞭望崢嶸 

從來就懷有遠方的夢,想去感受世界的擁抱,想去塑造多彩的人生。雖然只是一種希冀,仍不阻我瞭望崢嶸。 

再一次神遊腦海中的天地勝景,寫下新年的篇章: 

東嶽。太陽從這裡初升,灑下光芒萬丈。看山間層雲疊疊,浩浩茫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古來有王者東臨,今日有氣蓋四方。平原之障,滄海之望。 

黃河。幾字蜿蜒,九曲迴腸。起於凍土泥沼,炎於黃沙大漠,怒於山巒深谷,注於清水三山。母親之河,中華之河。 

雪域。或銀裝素裹一片白茫茫,或青山黝骨袒露堅實胸膛。雄偉山巔,直指蒼天。地如水,山如嶼,地似天,天似雲,地為地,山為山。 

大江。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浪淘千古,聲震當今。蒸蒸恢弘,清清氣魄,洞開視界,直嘯華天。 

…… 

憶此刻崢嶸歲月,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江山雄偉處,有我瞭望的眼睛。 

而除了壯觀的景色,還有另一種崢嶸,值得佇立。 

前兩天半夜,到陽台上去看星星,揉了揉迷糊又近視的雙眼,竟然看到了南天的獵戶座!突然發現,童年的光輝回到了在眼前。我又想起了什麼,就跑到北邊的窗戶去看北極星,卻發現這一面只有灰塵和路燈。 

小時候喜歡懷想星空,並深諳每一顆星星,無奈時光沖淡了記憶,星空也變得暗淡無光。幾年過去,我忘記了所有天文上的興趣,在城市昏黃的燈光下,走過了初高中的歲月,卻把那份記憶永遠拋在了童年。 

獵戶座偶然閃過電光火石,點亮了我的一根火柴。微弱的火苗,或許就是遠方的恆星吧。你看見的只是一個光點兒,你看不見的是比太陽還要熾熱的夢想。對這種夢想的瞭望,是永恆的崢嶸。 

二零一五是我最喜歡的年份,不僅因為它是每二萬五千八百年一次的開端。我將我一生的夢想傾注在二零一五年,不僅因為它是我人生的結點。在二零一五年將誕生我心靈的生命,他們會伴我一生。對二零一四告別,同時也對一段歲月說再見。 

光年。時光,新年,星光,華年,目光,年華…… 

光年,不僅僅是9460730472580800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