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知道

某天放學某某某離開教室的時候路過你卻沒有和你打招呼,你悵然若失的坐在課桌前想了好久,思忖著自己是否哪裡得罪了他。

某天年級里有個男生隔著人群老遠的沖你眨了眨眼,你受寵若驚的想著‘或許是他喜歡著自己呢’,打開人人主頁恰好看到他的來訪,便更加確定了’對他是喜歡著我’的事實。之後每次見到他都會竭力表現出最好的自己,甚至連後背都會挺得比平常更加筆直。

某個周一你看到閨蜜跟一個你不認識的男孩子手牽手一起回家。‘難道是自己和她的關係還不夠好么?怎么連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訴我’你這樣想著,之後覺得她對自己越發冷淡,竟然從未和自己分享過任何秘密。

某次數學課你在黑板上寫的答案錯得離譜,你走下講台之後面紅耳赤,低著頭暗暗看周圍同學的表情,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自己。

那天你把劉海梳了上去,走到哪裡都覺得別人在看你在議論你。有個同學對你說‘你這是自毀形象’。你笑了笑沒說話,但是回家之後在鏡子前照了好久,想著‘為什麼沒有劉海的自己會這么醜。’

你真討厭自己的敏感。書里描寫的女孩子就像陽光,心無城府,通透得像玻璃手釧一樣一眼就望到底。而你的心思卻細細密密曲折蜿蜒,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裡早就天翻地覆。你常常坐在書桌前看著滿頁的xyz走神,滿腦子都是今天和誰誰誰說話可能得罪了他,今天誰誰誰沒交作業你沒有包庇他他可能記恨了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就像雜草在你心裡生了根,你真希望自己你能活得灑脫一些。

某天早晨媽媽追在你身後讓你吃個雞蛋再去上學,你硬生生的甩開她的手說‘不要你管。’

有個男生對你特別好,看到了好的輔導書會趁你不在偷偷放進你的抽屜里,主動找你給你講題,出現在你出現的每一個地方里。但是你對他說‘能不能離我遠點?我討厭你。’

那天你跟同班的男生開玩笑說‘你的字寫的好醜喔像螞蟻爬。’他只說了句‘對喔是有點醜’就別開了視線。

有一天你看到最好的朋友眼睛紅紅,在你詢問她之後她只是說因為昨晚沒睡好。然後你繼續興高采烈地和她討論起剛剛結束的期中考,她一直衝你笑,不說話。

還有一天姥姥給你一件毛衣,你問她‘這么土的顏色你讓我怎么穿,都什麼年代了還穿這種毛衣?’她只是對你說‘不喜歡就別穿吧。’之後便繼續回到廚房洗洗涮涮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不過是最瑣碎的小事,你以為你對他們說過的這些話只不過是飄散在空氣中的風。

你不知道當你惡狠狠躲開媽媽的手奪門而出之後,媽媽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垂著腦袋,一面恨著你對她不禮貌的態度,一面又想著你沒吃早飯會餓壞了自己;你不知道當你用惡毒的話語拒絕了那個善良的男孩子之後,那個男生在家裡看著你微信的朋友圈人人的主頁想了很久,他認為自己在你眼中卑微如塵埃連朋友都做不成;你只知道你嘲笑了別人的字跡,卻不知道那個人一直極度自卑,因為他受過嚴重的傷的右手不能如常地使用。你以為朋友真的只是因為沒睡好所以眼睛發紅,卻不知道她期中考試失利一個人在廁所里哭了一個中午,她為了迎合你的情緒一直聽你談論著考試成績。,你只知道評價那件毛衣的花紋顏色,卻不知道那是姥姥熬了多少個夜晚一針一針織出來的心血。你以為她收回那件毛衣之後就直接塞進了箱底,卻不知道她又把那件毛衣拆開,重新為你繡著魚鱗紋。

你不知道那個在人群中微笑的男孩只是和身邊的女生說話不經意間望見了你,你不知道那個回家卻沒有和你說再見的人只是沒有注意到你,你不知道那個和閨蜜一起回家的男孩只是她的表哥,你不知道說你髮型毀形象的女孩子只是和你開著玩笑。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胡思亂想著把所有的事都想到了最壞的地步。其實你在別人眼中心中一點都不重要,你換不換髮型,板書寫的對不對都沒有人會在乎。但你卻自作多情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視著你,隨著你的變化而變化。

你有時候想的那么多,有時候卻又想的那么少。就在這一多一少之間傷害了自己最親近的人,疏遠了原本親密的朋友。你感到好像身體裡住著兩個自己,其中的一個自己敏感多疑,對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個語氣都要仔細的揣摩;而另一個自己卻又粗枝大葉,說話口無遮攔,絲毫不在意別人的情緒。等你終於明白那個粗神經的你傷害了別人之後,你這才發覺那個被你拒絕的男孩後來再也沒有和你說過一句話,那個被你笑話字寫得醜的男孩再也沒有讓他的筆跡出現在你眼前。到這時你才明白,原來很多事就是在這一多一少之間變了質。你曾經在一個連話都不曾說過的男生面前做作扭捏,假想了和閨蜜之間一個個不曾發生的隔閡,用上課的時間觀察了全班每個同學的神態變化,把別人的玩笑當成事實一度動過整容墊鼻樑開眼角的念頭。原來你為了這么多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傷過神,卻沒有時間閒下來好好和媽媽說一句‘我吃飽了,您自己吃吧’,沒有禮貌地告訴男生‘謝謝你喜歡我’,沒有體貼朋友的難過,沒有珍惜老人親手為你縫製的毛衣。你親手推開了真正關心你在乎你的人,把身體裡那個最不堪最暴躁最兇惡的自己給了心疼你愛護你的人;你又臆想著把最美好的自己給誰誰誰看,豈料那人根本就不曾用正眼看過你。

這真是生命中最可笑的錯過。

你以為你自己知道了許多,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羨慕別人的好人緣,卻不知道他也曾一個人孤獨的坐在一邊看著你和朋友們談天說地;你羨慕別人的自由灑脫,卻不知道那人正渴望擁有你的優異成績;你覺得那個女孩子的眼睛長得好看,卻不知道她正為了黑眼圈羨慕著你的好皮膚。

你瞧你一直到現在都還在為了那種瑣事浪費感情,你懊惱著怎樣挽回那個善良的男孩,怎樣安慰那是考砸的閨蜜,怎樣收回那句潦草的玩笑,怎樣要回那件紅色的毛衣。但是怎么可以回到從前呢,怎么可能回到從前呢?男孩被你傷過的心告訴他不會再來找你第二次;閨蜜被你當時自我的表現傷害之後再也不會有原先的推心置腹;右手受傷的男生會因為你變得更加自卑不敢抬起頭來;那件毛衣早就被姥姥拆散,變成了一大堆亂糟糟的線團。

回不去了呀。

你又在懊惱著什麼呢?

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今天誰失去了誰,誰又得到了誰;你不知道每天和你擦肩而過的人當中誰喜歡你很久卻不敢表白,誰又在背後說了你的壞話卻笑臉相對;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今天在外面為了你打拚沖多少人奉承了笑臉;你不知道有人正在某個角落肆意誇大著你的缺陷;你不知道你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你不知道明天會有著怎樣的太陽和怎樣的月亮。

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甚至連今天晚上的作業是什麼都不太清楚。因為你一直在這裡寫著這篇亂七八糟的關於‘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的文章,寫到激動的時候還往嘴裡塞了兩顆巨大的草莓。

如果做不到以滕蔓柔軟的姿態面對世界,做不到以雨花石堅毅的姿態面對世界,以向日葵陽光的姿態面對世界,起碼要做到像比目魚一樣簡單,獨角獸一樣堅強。

那些被你傷害過的人兒曾經都是真正愛過你的人。既然你身體中的一個自己已經傷害了他們,那么請用另一個自己去盡力的將他們挽回吧。在這個龐大的世界上,你所能知道的事情簡直渺小得微不足道,幸運的是你知道了你應該去愛的人,知道了你所虧欠的人,知道了你應該善待的人。

那些被你愚蠢的‘不知道’所忽視的種種,一旦你幡然醒悟就該去用盡全力彌補。畢竟你不知道你的不知道到底會傷害多少愛著你,而你潛意識裡也愛著的人。

——喂,知道我喜歡你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