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原色

燈火闌珊之下,星空比人離的更近。蟄伏已久的聲音甦醒過來,在心底,掙扎著要出去。

不再是稚子童言,是否依然可以直抒無忌?

——題記

我相信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每每念及這句話,都為其中難以言盡的真摯情懷所打動。眼前仿佛緩緩綻開一幅臨別的畫卷:長亭古道,聚散兩依依。他們相知的手緊握,用生命去履行海枯石爛的諾言。然後,他轉身上馬,而她的笑在淚中流過。夕陽給萬物打上溫暖的餘暉。他終於走了,留下她和山無言相對。她卻感激並時時不忘,他比高山綠水還深沉的誓言。

在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罩,“與子成說”被改寫成了“與子相悅”。誓言不再,責任不再,要的,只是兩個人在一起時的快樂。現在的人們都喜歡輕鬆的東西。堅持住一份真摯的美麗,許多人看來,不過是虛偽的努力。寧願從一丌始就放棄相信,這樣等到失去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遺憾或是受到傷害。

於是,到西部支教的人都是衝著出名而去的。

於是,憐憫乞丐的同情心助長了惰性和社會中的不穩定元素。

於是,見義勇為成了貧苦人們智商欠缺的最好證據。

於是……

可是,如果世間所有人都不再相信愛,不再相信善良,不再相責任,難道不是最大的遺悔和傷害嗎?

與子成說,與子成說。我明白,在這個水泥森林的都市,總會有一些美好而溫暖的東西,讓人毫不猶豫地去相信。

我喜歡,晨讀時的露水,炸魚排發出的歡騰香氣,手心裡傳來的一個溫度,詩文未落的白紙,陌生人的信任眼神和鳥兒努力撲扇著的翅膀。

從一開始,就深信不疑。

荒草地,黃麥田

有人說,依山傍水的田園生活是詩和夢,是只能意會而無法言傳的仙境,是讓人魂牽夢縈的地方。

七歲的時候,爺爺帶著我在田問散步。湖邊的蘆葦站成了佇列,卻沒有絲毫的嫩綠,只有墨黑和枯黃。這不是人間草木枯萎的顏色,而是夢中柔軟的藩籬。

那天我們走了很長很長的路,漸漸地人煙稀少,大地僵硬。黑土地裡面沒有一丁點糧食,野草瘋肆地長,荒蕪得觸目驚心。爺爺問我:“你打算用什麼辦法除去雜草呢?”

我毫不猶豫地答道:“用鐮刀把雜草攔腰斬斷。”

爺爺說:“草剩下的半截,雨過後就會又長出來的。”

我又說:“乾脆,放把火把雜草燒掉。”

爺爺摸了摸我的頭,說:“草的生命力是非常頑強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思忖了好久,說:“實在不行,就把生石灰撒在雜草上面。”

爺爺哈哈大笑:“生石灰的確是可以殺死草。但同時那片土地也保不住了,以後再沒有活力了,種不出任何的蔬菜糧食了。”

我疑惑不解地問:“難道,雜草是注定除不掉的嗎?”

我永遠不會忘記,七歲那年,我和爺爺站在田埂上,面向蘆葦,背向雜草。河裡面不時有疲憊的水鳥落下來棲息,細伶伶的長腿踩破安穩如鏡的湖面。那天,爺爺對我說:“除掉雜草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上面撒下種子,到秋天收穫麥田黃澄澄的顏色。”

想回到過去

我的故鄉是南京。

六朝古都,眾所周知。也是這個擁有滄桑經歷的旅遊城市的驕傲和資本。不過,緬邈的歷史作為靜態生物體,已是停止成長了的,只是靜默地隱居在石城的一隅,較之這些年來南京市貌建設的飆速成長,古都的古意在不知不覺中漸行漸遠。如果你特特尋芳,也許可以在巍巍明孝陵的肅穆莊嚴中,抑或是在秦淮浩瀚的煙渺中領略她那驚鴻一瞥。不過在大多數情況里的大多數人,只是在城市各個角落裡忙忙碌碌地奔波,享受著現代化的日新月異所帶來的便捷方便,同時帶著三分疲憊地奔跑,努力跟上城市匆匆的生活步伐,無暇顧及到那一分古意在不著痕跡中消逝隱匿。

作為和現代化一道拔節而起的一代,我深深受惠於它賦予人們的優越物質條件。就像新概念英語中說的,“最新的展覽、電影、戲劇,不過是公車的幾站路而已。”有一次,我拎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從新街口繁華的商業區里突圍出來,抬頭望望鋼筋混凝土堆砌成的高樓大廈,突然想起《上海1943》中的一句歌詞:“老街坊,小弄堂,是屬於那年代白牆黑瓦的淡淡的憂傷。”

驀地有一種模糊的悵惘湧上心頭。

綢繆縈懷的古意漸漸被摩登遒勁的現代替代,安靜地蟄伏在破舊城牆不起眼的磚塊里,不聲不響。這應該是每個古城心裡最柔軟的疼痛吧。

他們說,每個城市都要長大,這是必須的。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那么戀戀的,想回到那個雨潤煙濃的過去呢?

矛盾的孩子

我是個矛盾的孩子。我常常會思考一些很難的問題,最後連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為什麼童年時唱過的兒歌,我現在只能隱約地記得其中一些模糊的片段了?吹過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兒時的鏇律吹過耳邊,像小小的號角嗚嗚地哭咽著,帶著似水流年的青澀和憂傷,一遍又一遍,像潮水輕柔又堅定地敲打著我的心扉,瞬間就撕扯開一個粉紅的傷口,無處躲藏地吶喊:如果是遺忘了,請帶我回去,回到無憂無慮的豆蔻年華,就像童話裡面的那樣,沒有喧囂,沒有躁動,乾淨得像一杯普普通通的白開水,好嗎?

為什麼童年時可以從早玩到晚的遊戲,我已經不再感興趣了呢?嘻嘻哈哈地和一群小孩子遊戲了一個上午,跳房子、打釘錢、捉迷藏、扮家家……卻不知終只是穿著新的外套,溫習舊的記憶罷了。有一個小男孩突然問我,姐姐,為什麼面向我們的時候有說有笑,一轉過頭卻總是沉默呢?望著他柔軟的頭髮,天真的眼神,我一下子呆住了,想原來我還是會沉默,難道我真的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也厭倦了從前最最喜歡的遊戲嗎?

為什麼童年時吃個不停的零嘴,市場上都已銷聲匿跡了呢?記得從前的我活像只小狗熊,最愛的就是蜂蜜。奶奶給的零花錢,全被小狗熊換作糖,蹦蹦跳跳地在街上逛來逛去,手裡拿著的冰糖葫蘆,一會兒就變成了金黃的糖稀,糖稀很快又不見了,小狗熊抱著棉花糖,啃的滿臉沾滿白絮花。直到石板路上落滿黑暗又浮起月光,小狗熊才帶著滿嘴的甜蜜,心滿意足地回家睡覺去。可是現在,我找遍琳琅滿目的超市,卻找不到從前的甜食。馬頭牌冰磚和赤豆鬼臉們都到哪裡去了,難道它們也隨著韶光年華慢慢逝去,消失在海天相吻的盡頭了嗎?

我也只能這樣安穩自己:

沒關係,記不得從前的兒歌也好。至少不會肆無忌憚地唱出飛走的調調,讓同學鄙視嘲笑了。

沒關係,厭倦了從前的遊戲也好。現在學習這么緊張,哪裡還有時間浪費在這些幼稚的事情上。

沒關係,好吃的零嘴不見了也好。管不著饞嘴的女孩永遠邂逅不到美麗。攝取熱量過多,夏天就不能穿好看的棉布裙子了。

可是為什麼說了這么多安慰自己的話,還是會覺得若有所失呢?

愛的天性

如果說愛會帶來傷害,我絕不害怕會痛到哭。

愛就愛了,不去計較會不會頭破血流,傷痕累累。

從前有個人在路邊救了一隻奄奄一息的蠍子,把它捂在懷裡,給它溫暖。蠍子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用尾巴上的毒刺扎了那人一下。後來那人九死一生,總算沒有死掉。有人便問他:你救一隻有毒刺會扎人的蠍子,不是太傻嗎?

那人回答:我救人是我的天性,蠍子扎人是蠍子的天性。我怎么會因為蠍子會扎人,就放棄自己的天性呢?

這個故事很得我心。如果傷害是愛的天性,我不會因為怕痛就放棄自己追求愛的天性。

小時候打青黴素,小屁股腫得紅紅的,眼裡含著汪汪的淚,卻抬起小臉倔強地說:“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