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的獨白

被艷陽燒疼的全身,散發足以融蝕岩礫的蒸氣,我感受到腳踏車從我肩上騎去,孩子們活蹦亂跳的從我腹上踩過,車輛排放的濁氣染得我整臉灰朴,浸漬在商業街的氣氛,為了襯托店鋪的富麗堂皇,我靜靜地躺著,任由衣上的石磚脫落,安靜地、無聲的。

今日是對面周年慶的尾聲,急促而深沉的步伐不時穿梭於交叉路口,小孩子鬧著、哭著,狠狠的跺著腳,氣的是父母,痛的是我。直到傍晚,擁塞的人潮緩緩散去,我喘了一口氣,深深的呼吸,儘是灰塵湧進我的鼻腔,咳著早已沙啞的喉嗓,又有哪個忙碌的人聽得見?就這么循環著,當我看著我的身軀,紅磚都沒了,滿是泥濘,還有數不清的凹坑、凸陷處。下雨了,沖淨滿身的腳印、汗水、淚水、委屈……只說我畢竟是個小路,又髒、貌似無鹽且令人唾棄的人行道。

在每日百般辛勤的祈求下,似乎出現了救贖。

午夜時分,我無力地癱平,望著模糊不清而遙遠的黑夜,黃色的帽子、衣裳,伴隨他們手中的紅光發亮著,我是否摘下了這些爍星,所以天空才會那么暗?只見他們開著一台被馴服的野獸,緩而小心翼翼地颳去我滿臉滿身的泥土、塵埃,用清水一遍一遍的沖洗,放了障礙在我身旁使我不受人們踐踏,這些星星們就如此辛勞地工作,直到東方一道曙光乍現。

隔日,他們搬來一座座山的石塊,還有一桶桶如河多的白泥,開始替我著衣。每個人抱著石塊在我身上排得整齊,又用泥水將石磈固定,雖然身子疲累,但期待的火苗卻不在不知不覺中輕輕燃起,即使鋪里的人們罵著、責怪他們妨害生意,不過他們從不停止汗水,而反加更賣力地完成任務,日夜不休的倒下白泥,鋪平石子和趕走調皮的野狗。一直到工程完成的那天,他們舉起粗糙且龜裂的雙手拭去額上的汗珠,此時此刻,他們是一群最亮眼的星星,足以媲美悽美而柔麗的銀河。

人們走在路上,不再嫌惡我,反倒多了讚美和笑容,互應在我身旁的店家,是多了微笑,現在的我欣然接受這些贈禮,我將會抱持一顆感恩的心,陪著人們的腳步聲活下去,微風輕拂過我的雙頰,我的笑容映襯著藍天上的雲朵,這般美好的日子,使我光采活過了三年。

直到那年的地震結束了我的生命,只剩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雙眼、灰色的眼淚。災後重修的城市,人們是不認得我了,忙碌奔波著,世界又變了另一個樣。

但希望你們記得我是條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