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

悄悄地,大地醒來了。你看,小草綠了,樹芽綠了,連小蟲子也鑽出了融化了的土地,到外邊找食吃了呢。

聽大人們說,一天之際在於晨,一年四季在於春。因為春天是一年的開始,那些樹葉呀、莊稼呀不都是從春天長起來的嗎?就連那小燕子、小黃鸝也是從春天來了之後才搭窩、產卵的。

因此,我愛春天的綠色,我愛春天的陽光,我愛春天的空氣,我愛春天的花朵……

這一天是星期日,我正提著竹籃在西坡上打豬菜,忽然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哨子的嗚嗚聲。

咦?那是誰呢?

為了不打擾那甜甜的哨聲,我彎下腰,順著水溝快步向著哨子的聲音跑去,如同電影裡八路軍叔叔在地道里快跑去抓鬼子……

“嗚嗚嗚,嗚嗚嗚,”哨子仍在吹。

隨著我向目標越挨越近,那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嗚嗚嗚,嗚嗚嗚,”哨聲就在跟前了。

我偷偷地鑽出水溝向前一看,原來是好朋友二松站在一顆粗壯的柳樹下面正在吹著什麼,一悠一揚地,十分動聽。

咦?二松啥時候學會了這一招兒?

猛地我想起來了,準是跟他爸學的。他爸是村里放羊的高手,人稱大羊倌,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到了他的嘴裡都會變成了哨子,吹得有滋有味,誰聽了都會讚不絕口的。如今他當了俺們村的村長,才不再吹那些五花八門的哨子了。

為了給二松來個突然襲擊,我懾懾地走出了水溝,又貓到了大柳樹的後面,可痴心的二松競仍在吹呀吹,並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呔。”

我猛地喊了一嗓子。

只見二松身子一抖,真地被嚇了一跳。

“你……咳,你呀。”

二松轉驚為喜地說。

“真棒,吹得真好聽!”

我笑嘻嘻地向他伸出了拇指。

他美滋滋地點點頭,大方地說:

“這算什麼?等我給你弄一個。”

“我不會吹呀。”

“一學就會。你等著。”

二松真不愧玩家,只見他彎腰從地上揀起柳枝,選了選,就用兩隻手擰了起來。不知怎么的,很快,他從衣兜里掏出把小剪子,只那么一剪,又一抽,一根白光光的柳棒被抽走了,留在手裡的卻是一根軟筒似的柳條皮。只見二松“咔咔”兩剪子,剪了一個粉筆長的柳筒,又用指甲在兩邊用力一刮,深綠色的柳皮沒有了,露出了嫩綠的“哨嘴”,用嘴一吹,“嗚嗚嗚。”

呀,經他魔術般地一陣忙,一個柳笛做好了。

“給,吹吧。”

他爽快地說。

我如同接到命令似地答道:

“好好。謝謝。”

說完,我把柳笛放在嘴裡一吹,“嗚嗚嗚……”,真地很動聽。

我如獲至寶,便晃著身子不停地吹了起來。

“注意,吹的時候,不能用牙咬哨嘴,咬破就完了。”

“好好。好好。”

我仍沉浸在快樂之中。

突然我發現,我現在吹的柳笛和剛才他吹的那個聲音不同,他的深沉,我的清脆,這……是為什麼呢?

“二松,你再吹吹你剛才的那個。”

“行。”

“嗚嗚嗚,”他再次吹了起來。

真的,前後兩個聲音不同,如同人們唱歌,聲音有高有低。

鬼頭的二松興許發現了我的疑問,把小鼻子一皺,俏皮地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啥?兩個哨子聲音不一樣,對不?”

我點點頭。

他深有把握地說:

“你看,我的這個跟你的那個一般粗嗎?”

我搖搖頭。

“柳條粗的聲音就粗,細的聲音就細唄。”

“為啥?”

“還為啥,柳條粗,裝的氣多,一吹聲音就粗吧。你看我爸是大胖子,說話聲就比二狗頭他爸那個小瘦子說話聲音粗,對不?”

我又點了點頭。說心裡話,我從心裡欽佩二松的解釋。

他真聰明哩!

猛地我冒出了個想法,跟二松一說,他競滿口答應。於是,我倆約好,晚上回家就通知夥伴們做準備,下星期日就乾。

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我告訴二松,能不能組織村裡的小夥伴來一場柳笛大賽。賽之前,請他當老師,教大家做柳笛的方法,做好了,大家練,下星期日就比賽。

二松一聽就蹦了起來:

“你的鬼點子就是多。行!”

如同一陣風,“柳笛大賽”的事立刻吹遍了全村各個角落,於是,許多小夥伴都問我,二松啥時候教做柳笛?

二松早就計畫好,明天晚上吃完晚飯八點鐘在我家大門口開講,每人準備一根柳條。

晚飯剛過,我家門口熱鬧起來了,連大人們走的路都被堵塞了。

應該說,這是常事。由於我家門口地方大,爸爸還在門口擺了一些大塊的石頭,因此,吃完晚飯後許多人出來聊天,就常坐在我家的大門口,夏天如此,秋天如此,冬天雖然嚴寒站不住人,但我們孩子打雪仗、堆雪人,也常在這裡。

而今,為給柳笛大賽製做柳笛也在這裡,便是習以為常的了。

說起來,小夥伴的熱情可真高,二旦子、二狗頭、小松子,小石頭、胖福子、德貴,王順子、春妞兒她妹妹二妞兒都早早地來到了這裡,站好了位置,每人手裡都舉著一根或粗或細的柳枝。

二松也確實像教師那樣,左看看,右照照,時不時地還幫助勸勸架,不讓夥伴們因為爭地方而大動干戈……

看看時間差不多,二鬆開始講課了。瞧他那架勢,還真有點“大教授”的味道哩。

他先講怎么選柳枝,再講上樹要多加小心,別摔下來;一會兒講用雙手掰柳條的方法,再講怎么用剪子剪柳條;一會兒講如何用指甲捏柳哨;又講吹的時候如何不能用牙咬……洋洋灑灑,足足講了一頓飯的工夫。雖然時間長,可小夥伴們聽得挺有勁,一個個瞪著眼咧著嘴,像要把二松吃了一樣。

當天晚上,大家都學會了製做柳笛。你聽吧,一會兒這裡嘟嘟嘟,一會兒那裡嗚嗚嗚,而在月牙偏西的時候,美妙的柳笛聲傳遍了村裡的每個角落……

這裡成了柳笛的世界!

星期日晚飯後,我家的門口再次熱鬧起來了,不,比上次還熱鬧,因為一些外村的小夥伴也聞訊趕來了,他們也想看看柳笛大賽的方法,看樣子,他們學了也想回本村去賽呢。

事先,二松和我商量了,每個小朋友吹一次,大家說好就鼓掌,不好就不鼓掌,特別好的就熱烈鼓掌,最後,以鼓掌時間最長的為勝。

嗚嗚嗚;

笛笛笛;

嘟嘟嘟;

吱吱吱;

……

聲音不一的柳笛聲相繼地響著,小夥伴們的手掌也一陣陣地拍著。

最後,以胖福子的柳笛為最棒,那柳笛不但粗,而且長,發出的聲音如同牛叫,哞哞的,逗得夥伴們個個笑彎了腰,二妞競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二松正要發獎——一個外邊綠裡邊紅的心裡美大蘿蔔——這是二松從家裡抱來的,他說這象徵著勝利,忽然他那個當村長的爸爸從人群里鑽出來了。

“二松,二松。”

二松楞住了。他不知道爸爸怎么會趕了來,是不是他埋怨我從家裡抱來個大心裡美蘿蔔呢?

二松剛要解釋,二松爸卻站在了前邊大聲地說:

“我做為村長,祝賀你們的柳笛大賽取得了成功!”

說完自己帶頭鼓起了掌。

我們見了,也忙跟著拍手。

可二松爸話頭一轉,卻變了味道:

“不過呢,擰柳哨要折柳枝,不好,傷害了樹木的生長。這樣吧,我今天教你們用另一種東西做哨子吹,也很好聽的。”

說著一伸手,從衣服里扯出幾根長葉子的大蔥。

“你們說,這是什麼?”

“大蔥。”

“對。這是大蔥。也可以用蔥葉子做哨。”

說著,他靈巧地揪下一片蔥葉,不知怎么在上面用手颳了幾下,放到嘴上一吹……呀,動聽的曲子從他嘴上流了出來……

“噢”。

大家喊著、叫著,也都鼓起了掌。

“柳笛大賽”只辦了一次就停止了,看來,下次的蔥笛大賽一定會更精彩呢。

我悄悄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