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友

你輕盈地轉身,揮別昨日的淚珠,素白的裙擺輕漾,身後盛開了似錦繁花。

她叫素,是曾與我同一病房的女孩。我因腳骨折而來,而她卻是,截肢。

素,很好聽的名字,簡潔,樸素。她有著烏黑髮亮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在肩上。她的眉細如柳葉,下方嵌著一雙眼睛,眼瞳蘊著一湖冰藍的水,泛著寒冷的微光。蒼白的臉上,遊走著憂傷。初見她時,我驚詫於那一襲素白長裙,沒有一絲雜質,與她眼中的幽藍一樣,讓人難忘。

我常常隔床看她,她不穿醫院的病服,執著地著白裙。每次看她,她都是蜷縮在床的一角,睜著大大的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很沉默。“你好,姐姐!我叫玄,你叫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她先是一愣,再僵硬地轉過頭來,睫毛微顫:“你好!我叫素。”是的,我們就這樣認識了。此後,我時不時會找她聊天,但也不過寥寥幾句。她依舊沉默,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有人告訴我,她是因車禍而截肢,從那以後,她便心中鬱結。偶然看見素之前的照片,花海前,她一身素裙,笑靨如花;而現在,她卻雙眸失神,滿含哀傷。

後來,她裝上了假肢。原本我以為她會開朗起來,不料,她卻是那樣排斥。我問她原因,她眼中含滿淚水,說:“疼。”又頓了頓,用一種哽咽的聲音道:“我裝上了假肢,可以行走,但我永遠不能在摯愛的舞台上跳舞了。我熱愛舞蹈,真的……”淚珠從她蒼白的臉上滑過,墜落在素白的裙子上。看著她,我也泛起陣陣心酸,一隻高傲優雅的白天鵝,離開舞台,是怎樣地苦痛!我遞給她一張紙巾,想了想,對她說:“素,離開自己熱愛的事業,痛苦,我懂。但現在,既然無法挽回,就要轉過身,面對新的生活,找到一個嶄新的舞台,在另一個地方翩翩起舞,不也挺好嗎?樂觀起來,笑對生活,你仍舊是美麗的天鵝。”

素呆在那裡,放聲大哭了一場,仿佛把所有的苦悶都排光。她輕嘆了一口氣,理了理略亂的長髮,露出了幾周來第一個微笑,緩緩站起來,做了一個鏇轉。窗外的風吹來,輕拂她的長髮,素白的裙子綻開,盪著樂觀、陽光。原來,轉身後的素,那么美。她顫抖著嘴唇,臉頰緋紅,有些激動地對我說:“我會好的。總有一個舞台,會讓我綻放。”

至今,素的白裙,仍在我記憶里飄。

有時,人生會遇到死角,但只要一個轉身,就會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