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

從少到大,我崇拜的人有許多,自從有過那次的經歷後,我最崇拜的人便是我的父親,他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父親其實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沒有多少文化,對於他的教誨,我從來不放在心上,因此,我和他有過多次言語上的衝撞。去年由於我上國中了,家中的開銷越來越大,父親不得不走上了打工之路,因為沒有任何技術,只能在建築工地打零工,一年到頭難得回家一次,不常見面,少了爭執,正遂了我的心意。

那次,母親因為很掛念他,就沒和他打招呼,帶著我去了他工作的地方。在路上,我心中有些忐忑,要見到父親了,不知又會有怎樣的摩擦。我們到了父親所在的建築工地,順著父親工友指引的方向,於塵土飛揚中看到了一個佝僂的身影,這和記憶中父親高大的形象相去甚遠,儘管離得很遠,但積滿的灰塵也掩飾不住的白髮在陽光下亮晃晃的,格外刺眼,這是父親嗎?我疑惑了。

母親揮動著雙手,親昵地喊著父親的名字,那人扶著腰,努力將背挺直,循聲望過來,不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便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疾速地走來,果然是他。看到我也來了,他嘿嘿地笑著,伸手想摸摸我的頭,又馬上縮了回去,在衣服上擦拭著,臉上滿是欣喜,皺紋都被擠得更深了。

等父親收工,他把我們帶到路邊小攤,在車來人往的街道邊,菜還沒有上桌,我早沒了胃口,這樣的環境,哪裡吃得下。我拉著臉看他把劣質的燒酒品得有滋有味,廉價的食物好似佳肴。我心想:他也太小氣了吧,這樣的東西我才不愛吃。父親見我面有不悅,便打趣道:“兒子,今天將就一下,等你老爸賺了大錢,別說什麼‘啃的雞’,就是‘啃的鴨’都讓你吃個飽。”說得母親撲哧一笑,我也不好意思地勉強笑了笑。趁父親狼吞虎咽的當兒,我仔細地看了看他:昔日那不多的白頭髮,如今白了大半,又凌亂得不成樣子;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把嘴都遮住了;眼睛深陷下去,眼珠里布滿了血絲……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父親,感覺十分熟悉,卻又異常陌生。才幾月不見,他竟憔悴衰老成這樣。

把盤子裡的食物全吃完後,叫老闆來結賬了。聽到老闆報出的價格,父親有些詫異:“這么貴,這一頓飯錢都夠我平時吃一個星期了。”老闆為難地說:“小本生意,那就把零頭抹了吧!”“再少十塊,給我兒子在學校吃碗牛肉麵吧。”看一個大男人為了幾塊錢討好地堆著笑與老闆討價還價,我終於明白:不是父親吝嗇,他為了省錢,自己連發也不捨得理,鬍子捨不得剃,只是想多攢一點錢,讓我過得好一些,他對我無條件的愛,不是最珍貴的嗎?想到這些,不知為什麼,我的鼻子酸酸的。

晚上到了父親的工地宿舍,床鋪簡陋得令我無法相信。父親將帶來的最舒服、最乾淨的被褥給了我,自己則與母親湊合一床又薄又小的鋪蓋,我再次感到心痛。

夜晚,如水的月光透過窄小的窗戶,溫柔地灑在父親身上,仿佛要帶走他周身的疲憊。父親鼾聲陣陣,睡得很香,我卻輾轉難眠。走近父親的生活,讓我終於明白,儘管他不善言辭,但他為我、為這個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想起往日裡對他的冷言冷語,我十分愧疚。

自那以後,我就將父親視為自己的英雄,雖然他還只是一名普通的農民,一輩子從未做過也永遠不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他用自己並不寬厚的肩膀勇敢承擔著生活的重擔,對家人傾其所有,在我心中,他就是最偉大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