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守望

搖曳的,是月光,還是河水,或者是父親的守望?

已經晚上11點了,屬於我的那艘船還沒有到。船票是父親今天去買的。22:30,到宜昌。我不知道他一個人去買票的途中想了些什麼:會不會感嘆,時光飛逝,這個一直怯怯懦懦躲在長輩羽翼下拒絕長大的女孩兒如今已經22歲了;會不會傷心,長大的女兒越來越不戀家,一心只仰望著遠方的風景,不曾為了家裡的人停留;會不會遺憾,還沒來得及讓我徹底的明白他對我的愛,我就又要離開了呢?

同樣的,現在父親也是一個人。售票廳到躉船之間有很長的台階,我對他說:“我自己下去吧,你回家吧,我一個人等船就是了。晚了,回去吧。”他點點頭,沒做聲。然後,我背上背包,一個人默默的往下走。我知道這個時候,他在看著我的背影,我一步一步地遠離,終有一天,生性希望流浪的我,會選擇一直漂泊下去,只是父親一直都在原地,守望,守望。

一個人待在躉船,近乎呆滯的望著眼前的河水。夜晚的河水有種別樣的風情,仿佛要吞沒一切,又好像於世事都無關似的,肆意的流著,像時間一樣,不管河邊的人心情怎樣,它總是在向前流著。

看著河水,我想起大約2024年前,爸爸和一個陌生的阿姨,手牽著手,一起敲開外婆家的門,然後把我領走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爸爸媽媽離婚以後,我像秋天的葉子一樣,飄到哪裡,會到哪裡,都不知道。爸爸的這次認領並沒有讓我有歸屬感,同樣的,我還是覺得是他家裡的客人。一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我不屬於他的家。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的現在和未來,遺憾的是,我不屬於他的生活,我是個過客。

還是這條河流,7年前,就是在這裡,媽媽移民,去了遠方,帶走了妹妹。熟悉的陪伴突然沒有了,我整整哭了三天。跟著,生病。半夜兩點,急性闌尾炎。疼著也忍著,因為不敢吵醒熟睡的父親。終於還是疼的受不了,哭了起來。爸爸匆匆忙忙的跑過來,二話不說就帶我去醫生那裡。簡單的治療了一下以後,爸爸說要背我回家。於是,長大以後,爸爸又一次背了我。整條街安靜的只聽得見我的回憶,那個時候,我5歲,爸爸也是這樣,背著生病的我,回家。回家,我有家嗎?也許,我也有家;也許,爸爸也是緊張我的。

依然是從這條河流出發,我去重慶讀高中,再去四川讀大學,然後從這裡開始我流浪的啟程。

“叮叮叮”手機響了,是爸爸發來的信息。很簡單的一句話:“我還在上面。”他還在上面!!他還在台階的另一頭靜靜的陪伴我,等著那艘會把我帶走的船。

他就這樣一個人等在那裡,遠遠地看著我,遠遠地守著我,然後看著我離開。

我突然覺得我是一個很殘忍無情的孩子,總覺得父親討厭我,所以寧願選擇流浪。其實,父親一直都在那裡,默默地愛著我,尊重我的選擇,不打擾我的生活,卻用他的方式守護著我。

我想,我真的錯了,我不是一個必須流浪的小孩,父親,我們永遠的後盾,父愛,最深沉、最踏實的愛,我有家,有父親的守望,我就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