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地從視窗向屋內窺探,和著清風,遠處飄來的清脆鳥鳴,拂過臉頰,喚醒沉寂在上一季的活力,有風,微涼,卻不讓人感到慵懶,舒適得恰到好處。
我“啪”得直起身,椅子發出沉悶的聲響,一種快意湧上心頭。我換上t恤衫,穿上牛仔褲,踏上運動鞋,防盜門在身後“砰”地關上。樓道里的陽光調皮異常,我張開手臂似乎能看到點點光芒融入我的身體。活動的因子在我的身體裡蠢蠢欲動,逼迫我奔跑、跳躍,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才是春天。
孩童的嬉鬧聲很吵,卻不讓人厭煩。小小的身影在陽光下搖搖擺擺地晃,因為一個小皮球奔跑追逐,那粉粉嫩嫩、紅撲撲的小臉蛋,可愛得想讓人咬上一口。再遠一些的他們在打籃球,白襯衫在陽光下揮舞,那是青春明麗的招牌,球在他們手中劃出優美的弧度。
可是有一個身影與環境格格不入,那個身影是靜止的,在一群或奔跑或跳躍的身影里落單,伶仃地淪為陪襯。那是一個老人,蒼顏白髮,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乾癟的皮膚布滿褐色的斑,失去水分的臉皺成一團,乾枯的手緊緊拄著椅子邊的拐杖,微打著顫。她是笑著的,眯著耷拉下眼皮的眼,一臉享受,陽光依然毫不吝嗇地揮灑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難過。我知道,她也想奔跑,也想跳躍,成為那些動態的一員,她也想無拘地笑,揮灑汗水,釋放活力,可是她做不到,連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她做不到。她所能做到的,就只是蜷縮在椅子裡,默默地享受陽光。
我遇見過她。我背著書包急切地在樓道里橫衝直撞,生怕遲到。她在我身後,一下一下,努力地下著樓梯,擦肩而過時,我似乎聽到她在身後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冗長的、無奈的嘆息。當時匆忙的我並未想太多,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明白了那聲嘆息的含義。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白襯衫上,失去焦距的眼睛久久不願移開。她在看什麼呢?是他們?還是年輕的記憶?
那些鮮嫩的色彩是曾經的我們,那些揮舞的白襯衫是現在的自己,而她呢,是不是我們穿過漫長時光後的樣子?誰都不願意讓自己老去,可是,對於生、老、病、死,我們無能為力。總有一天,面對溫暖的陽光,我們所做的,就只有靜靜地坐著。
青春為什麼最寶貴?青春的歲月為什麼最值得珍愛?因為,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未知,我們站在年少的起跑線上,未來的一切皆有可能。我們可以奔跑,跳躍,隨心所欲。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珍愛那一季的花開,讓歲月盡頭的那個自己能安然寧靜、淡定從容地老去。
“春天真的到了呢。”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靜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