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

今年父親已經四十有五,手心一層厚厚的繭,手背粗糙得不像話。大風大浪都打在他身上,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由於前幾年家裡生意實在不景氣,他便買了一輛三輪車,平日裡幫別人拉些東西,賺賺運費,以此來維持基本生活標準。而我不懂事的時候,卻是極厭惡坐他的三輪。叔伯們家中都開的小車,唯有我的父親騎三輪。車廂里有黃泥,還有一些貨物留下的硬紙板,車開的時候站在上面抖得不像話,劉海也被吹開,實在降低了檔次的感覺。我不喜歡坐,因為打小就養尊處優慣了,總覺得丟了臉面似的。而父親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迫,每次一家人出去的時候,他便塞給我些零錢,讓我打車去,他便載著母親搖搖晃晃地開走了。

後來他在車上安了一個塑膠棚,躲在裡面覺得踏實很多,不再怕來往人的目光。他問我“丫頭,這次你敢坐了不?”起初我想著,坐三輪而已,有什麼不敢坐的。後來才明白,他是在問我,怕丟臉了不。蹲在車上,腿腳發麻,實在說不上舒服。只是我的心情愉悅得卻比坐豪車還要樂呵。

第一次看見父親換了個智慧型手機時候,他像個孩子一樣,總是問我許多問題。例如qq是什麼,微信又是什麼。起初我還不厭其煩地給他解釋著,長此以往,我就開始嫌棄他什麼都不懂了。“這個……”“不知道。”父親還沒問出口的話,我便回答了,此後他再也沒有問過我什麼東西。

父親的三輪已經悄悄地掉了漆,就像他的心一樣,也悄悄地被我傷透了。突然想起父親不曾對我有過打罵的時候,我才愧疚地不敢面對他樸實的面容,自此後,破舊生鏽的三輪車在我心中比起香車寶馬來,也不承多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