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騎車人

下了車,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伴隨我的只有凜冽的寒風。

一陣哎呀的叫聲伴隨著破舊腳踏車所發出的咯呀聲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過頭,只見一個人騎著一輛破舊的二八車,頂著風歪歪扭扭地前行,正騎到我身邊,車輪卡在人行道上,倒了下來。

車倒在我身旁,人也倒在我身旁。她摔得很重,手也破了皮,流出血來,掛在車把上的饅頭掉在前面的一個小樹坑裡。她低著頭,只顧揉搓受傷的手,嘴裡還不斷發出“哎喲”的呻吟。她身上穿一件破舊的深綠色羽絨服,一頭蓬亂的短髮似乎是好久沒洗過的樣子。

我急忙蹲下,把手伸過去:“我扶您起來。”她忽地抬起頭,雙眼緊盯著我,那雙灰暗的眼睛裡,似是包含著一些什麼,呆滯、幽怨、懼怕,還是什麼,我真的說不出。但不知為何,我忽然很想躲開似的,急忙收回手,避開她的目光。她一句話也沒說,慢慢地低下頭,擦著她的手。我慌忙地撿起那袋饅頭,遞給她,她吃力地把饅頭掛回車把上,沒說什麼也沒有站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人漸漸多了起來。十來個人把我和她圍在中間,不斷指指點點地議論著,沒有一個伸出手要把她扶起來的。他們就那么站著,卻似一大堆木頭人,不曾移動半步。我幾次伸手要扶她起來,她也不動,只發出“哎喲”的聲音,像在傷心地哭。一個聲音響起:“是個瘋子吧。”另一個聲音接道:“不是瘋子也是傻子。”於是,大家都露出鄙夷的神情。我明白了為何她的眼神如此呆滯、幽怨、恐懼。我想大聲斥責他們,但是我沒有,我沒有勇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人群漸漸散去。終於,她慢慢地站起來了,我忙幫她扶起車,她吃力地騎上,吃力地迎著風歪歪扭扭地走了。看著她,看著她的背影,我心裡久久無法平靜。那簡單而複雜的眼神,那“哎喲”的呻吟,刺在我心上;那鄙夷的目光,那歧視的話語,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不正是因為太多太多這樣的話語,太多太多鄙夷的目光,才使那個可憐的騎車人,有了比殘疾人更可怕的不幸嗎?而我那猶豫的、沒有伸出的手無疑給她的傷口又撒上一層看不見的鹽。如果把這些議論、歧視、冷漠和猶豫都變成幫助和關懷,就算她渾然不知,但我們也會為她、為自己感到溫暖和自信。

為什麼不給這些殘疾人多一些幫助和關愛?為什麼要鄙夷、歧視他們呢?這不是更可怕的殘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