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日曆釘在牆上,靜靜地,像一個邊緣人。一切流淌過的經歷,透過他的眼眸沉澱,直到記憶模糊。
我至今仍記得祖母家斑駁的牆壁上用小釘子釘著的老式日曆,半本教科書大小,卻很厚,算上封面足足的三百六十六頁;紙質輕薄,掂著卻又有些沉重。祖母總是用紅筆在日曆上圈下一個個數字,父親的生日、叔叔的生日……我的生日。又或是在一個清晨,拿一卷皮尺,讓我靠著牆量我的身高,然後撫摩我蓬鬆的發,“囡囡又長高了呢。”那些話語間總伴隨著寵溺和欣慰。那一本日曆,替祖母記錄著兒孫的點滴,也替我記錄著祖母的不語的愛。
也記得幼小的自己曾一度相信日曆有神奇的魔力,每撕去一頁,時間也就呼啦消失一天。我曾迫切地渴望長大,一切成長的未知操縱懵懂的我偷偷取下日曆,不停地撕下一頁又一頁。撕完這一本,我便長大了吧。幼稚且怪誕的想法和清脆的紙張破碎的聲音在記憶中暈開一個個漣漪,卻又不負責任地離去,伸手想要觸及卻驚覺已模糊了回憶和現實。
慢慢地轉身,窗邊掛著一本日曆,潔白的紙張,精緻的圖畫,卻徒留下一片空白任記憶零落在角落。匆匆,匆匆,麻木地讓時間束縛來回奔跑,為著一些冰冷的東西讓自己的心也變得冰冷,又有誰還會溫柔地在數字的邊緣記錄下溫情與守護?
風吹過,掀起已不能改變的過去,紙張下隱現明日朦朧的面容。
固執且任性地抱怨只能在原點徘徊,任別人把我的日曆撕得像破碎的白蝴蝶一樣隕落成為過去。陽光透過瞳孔照射到靈魂,縱然一些已經逝去,但今天的那一頁還未翻過,明天的那一頁也還在等待。倏然想起那個名叫子尤的男孩,白血病的陰影遮蓋不了十六歲青春的光華,每一天用詩記錄下快樂與堅強,充滿熱情地翻過日曆的每一個今天,期待每一個明天。
等到日曆的記憶也不再清晰,徒留下人的喟嘆。卻又莞爾,若把生命的細節都裝進心裡,縱使記憶已泛黃,也依舊笑如春風暖。
那本日曆,便是人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