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走了。留下的回憶,很長久。
那段回憶,二零零八年的寒假。初一第一學期結束後的假期。
心情是回憶的底色,而假期卻是從灰黑色開始的——國中入學考試全校第47名,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全校第58名,期末考試全校第92名。這不僅僅是壓力,實際一點兒可以說是對我第一學期的否定,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但我知道我是不會這樣就被擊垮的,這一切是一種考驗,我要把它看做動力。於是,那灰黑色不是迷茫、恐懼、退縮,而是鋼鐵的顏色,是代表著力量的顏色,好似是可以發出“碰碰”巨響的顏色,這是一種宣洩。
於是,我的假期開始了。
從放寒假的第二天起,我就去了姥姥家。這個主意是我自己定的,我的父母自然也是十分同意,他們是想讓我去鄉村放鬆放鬆神經,當然那裡沒有電腦,所以我去了那裡就談不上有什麼誘惑了。我要去的主要原因是平日裡看到了許多關於孝心,母親、老人等話題的文學作品,而且也好久沒去看望姥姥了,心中有些愧疚,想讓已逾古稀之年的姥姥、姥爺的生活添幾分樂趣。還有一點我也是想到那裡衝刺一下作業,奮鬥一翻,畢竟那裡的誘惑很少。
從城市到鄉村,不僅是地域環境的改變,更是一種文化的改變,我融入之中,感受到許多。
在走近姥姥家的時候,就聽到一陣陣狗吠聲,還有它急促地來回躥動時鐵鏈碰撞發出的聲音。依舊是狗吠,可是同記憶中上次來時的狗吠聲相比卻變得雄壯了許多。我推開那扇大紅色的很大的外門,走進了姥姥家的院子,狗一直在狂吠,而且愈叫愈勇,我不時的看看它,要比以前大多了,當我用眼睛對準它的眼睛看時,它不叫了,也停住了,開始呆看著我,也許是認出了我,想起了是它小時的玩伴,那隻狗狗乖乖地走進了它的不很高大,卻很乾淨的狗屋去了。
狗吠聲剛停,就又傳來了“吱吱”的開門聲——姥姥從裡屋出來招呼我來了。我快步走去,向著她甜甜地叫了聲“姥姥”,她用地道的地方音調答道:“喔,是潤梓來了啊!“口氣中充滿了驚喜。接著,我卻不知該說什麼了,好像感情在喊過“姥姥”之後都無從噴發了。我只好呆看著她,似乎是只好用眼神來告訴她“一直很想她”。姥姥的個子不高,全身都是樸實能幹的氣息。姥姥似乎也不會表達情感,但農民的那種厚道、憨厚、樸實,在肢體語言間卻也勝似話語表達,大概那種中國文化中女性柔美的特質顯現出來的是表面的不善表達,中國文化在此一刻不善表達的因子在我與姥姥的這次見面顯得尤為突出。我想,大概親情很多時候常常是不用言語表白的。中國文化的親情濃烈多半是不直接用有聲直白的語言表達的。我正恍若恍惚的思量著。這時,姥姥過來摸摸我的頭:“長了大一截呀!”我笑笑。之後她與我聊一些家長里短、我的生活。我們之間的情感在每個細節慢慢的溢出,不知不覺就甜蜜於其中。每次來總是這樣。簡單卻很幸福。
餘暉還沒散盡,月亮的輪廓淡淡的勾畫在天幕的另一邊。這時姥姥喊我飯快做好了,我卻還沒見姥爺,於是自告奮勇,說去果園中叫他回來吃飯,姥姥說他馬上就回來了,不要去了。可這時,我早已跑到了鄉間小道了。這時天色像醉了酒,有幾分朦朧,天邊開始泛起紅暈。那段小路的土黃有些幽暗,不過走上去很踏實、厚重。小風送來的黃土的味道,沒有芳香,只有汗水。小路一旁近些的,是大片大片的蘋果樹,只有樹枝丫悽美,不悲涼,好像一種力量。遠一些,我看到了星星點點的亮光,那是城市的繁華,像是冬日裡的一棵茂盛的綠樹,很惹人。我把頭扭到小路的另一面,是黃昏中黑線勾勒出的大山的影子,莊重、高大、神秘,那片沒有亮光,只有黑色的霧,像是遠古。在小路上,與我迎面而行的有許多回家吃飯的農民,我在其中尋找我的姥爺。
果然,不久我便找到了他,顯然我與他都很激動。一路上,我跟他不停地講我所學的所有的與他相關的生物知識,一方面他是“一線工作者”,想通過他證實我所學的知識,一方面是想把他的經驗轉換成理論告訴他。而他更多的是關心我的學習。“這次考多少呢?”,“班裡第八”;“還得好好努力”,“喔,我多想找回當年學校小名人的回憶啊”我很不服氣地向姥爺表示。“瑞梓沒問題啊,哼哼”,姥爺用他那操著厚重的河東話,總把“潤梓”說成“瑞子”,說話間,本來就不大的眼眯成更小的“一線天”,口頭禪不住地喃喃道“前兒思、前兒思”(我也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但每次姥爺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時候都是這種表白),也許是“恰而嘶、恰而嘶”,我真狠我不會漢語方言的音標,但那音調真的個好聽極了,我不住地大笑了。就這樣,我們簡直是忘年交一般,談天說地,無所顧忌。一路上,爺倆的歡笑把黃土染成了幸福。
到家後,三個人吃著飯看著電視,飯菜簡單可口、精緻樸實。飯後,我與姥爺兩人還接著看《走西口》,一集過後,廣告時段,他還給我分析幾個情節,猜說下集大概,有時還學裡面的田青、梁滿垛說上幾句,好不快活。期間輪番插播著葛優的代理“金麥郎”的廣告。每次播後,姥爺都要演繹一下他的山寨版速食麵廚藝演示——嘴裡念著“彈——彈——”,手上比劃著名,臉上表情比葛優還誇張,儼然自己是一名演員似的,那腔調,那表情,那架勢,不僅傳神,看上去還有幾分專業哩!怪不得人家都說真正的藝術養分都在民間,就像趙本山說二人轉一樣,民間的營養和“一副農民打扮、一雙嶄新的白布鞋”的裝束成為了趙本山戲謔相聲的魅力的重要養分。姥爺也是一樣,儘管他不是專門表演的。那種自得其樂的山寨表演,看後令人釋懷而難以忘懷。那時的他似乎還要比我小几歲,那種天真勁,簡直就是豐收後農民喜悅的典範表情,可惜我無法用手中的筆逼真的描畫。這就是我可愛的姥爺。
就這樣,假期生活一天又一天逝去,作業也隨著日子的流去一天又一天的減少。心情色調也逐漸從剛剛步入假期的灰冷色,一天又一天地增加著艷麗的色調。倏然間,我在經歷鄉村生活悟出了些許道理:生活的簡單叫作精緻,樸實叫作充實,單調就叫作幸福。這大概就是土色情調、土色生活吧!鄉間的魅力和美麗,那是哪個大都市都不曾擁有的獨一個!
梳理那段記憶,我不止一次地留戀鄉間小路。依稀記起,那灰渣鋪就的小路,三三兩兩收工回家的人們,鄉間空氣了泥土的芳香,農民厚實的身軀,華燈初上時對城市的凝望。啊,這簡直就是一副再高明的畫家都無從畫出的美妙圖畫!我仿佛有置身於凝望的目光、匆匆的身影和小跑的人流中…
…
後記
如今,一學期後的考試我已前進到了年級24名,心頭稍輕鬆了。只可惜,時間被我捲成團,還沒來得及再回一趟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