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

大都市總是保持著它一貫的繁華與喧囂,在這繁華的表面下隱藏著一條偏僻名不見經傳的小巷。誰又知,這條小巷曾有著讓人難以置信的驚心動魄的故事呢?

我的腳印在這泥濘的小路上延伸,在一間名叫“不停”的甜品店前停住,還記得這家店可以做出入口即化,填入心扉的甜品,也可泡製出絕無僅有,唇齒留苦的茶。這間24小時營業的甜品店前有一黑一白兩隻貓咪端坐在左右兩側,就像財神爺左右兩側的散財童子。“滄瞳凱、玄,你們怎么淪落到當保全的地步了?”我揶揄著正襟危坐於我面前的兩隻貓咪,“沒辦法,母夜叉窮凶極惡,陰險狡詐,我們八爪難敵多手。”我想這“母夜叉”應是“不停”的老闆娘——樹妖娑欏。果不其然,門後傳來氣壯山河的吼叫“滄瞳凱,願賭服輸,碎嘴可是要加倍懲罰的。”“白貓和黑貓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禁了聲。

我一邊吃吃地笑,一邊推開那扇玻璃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近來可好?”我踱步行至身著綠紗衣,頭頂大波浪,膚如凝脂的娑欏面前,回應她:“挺好的。”她的容貌還是那樣絕世無雙,不管從何種角度欣賞都透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與內斂。她看到我來了,伸手給了我一個擁抱。她就是這么一個熱情似火的千年老妖精。我粲然一笑,說:“我的茶呢?”“早給你備好了。”她指了指小圓桌上的兩個白瓷紋龍杯。坐下後,端起茶杯一看,那是一種深綠色的液體,水面泛著些茶葉梗,浮浮沉沉,深邃不見底,不用品就知道,味道絕不會尋常。我抿一小口,口中濃烈的苦澀揮之不去,讓我忍不住蹙眉,但比黑咖啡更提神醒腦的味道讓我甚是眷戀,我嘆了口氣,小口小口地品,想讓苦澀蔓延到全身各處。

“說吧,找我什麼事?”娑欏先發制人。

“沒事就不能來找好朋友敘舊嗎?”

“你又哪像沒事到我這兒喝茶的人呢?”

我緘默了片刻,說:“只是想問你這浮生茶的配方罷了。”

“三分心碎,五分執念,再加兩分希望便可配成此茶。”

“這不愧是妖精的甜品店,一般人還真配不出這浮生茶,配不出這苦楚。”

“不嘗苦,何有甘。人生本就是甘苦與共的一段旅程,區別是,有的人有旅伴,有知己,有的人沒有。沒有愛的人,身邊縱然熱鬧蜂擁,終是寂寞不去,有愛的人,天涯浪跡,穿風踏雪卻從不孤獨。”

“可惜了我這孜然一身,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雖正值花季,卻徒增春悲秋傷。”

“無妨,每個人在不同的時候都有不同的感悟,告訴你,想要配製出最苦澀的茶,當用你們這青蔥歲月中的心碎,最是青澀,最是新鮮,最是撕心裂肺……”

我望著空了半杯的茶水,不知不覺我已喝了半杯,苦到麻木。“那執念呢?”

“求而不得,得而不候便是執念,執念越深,苦澀流經唇齒的時間越長,回憶越深遠。”

月色盈盈的夜,誰能想到我會和一直修行千年的樹妖坐在一起,品茗,惆悵。

“希望是人世間最本真最難得的一種性情,它是浮生茶中提升茶之香醇的關鍵,希望是世間最難掌握的,比流沙更滑;沉迷其中就會轉變成欲望,深陷泥沼;看得太淡,就會變成奢望,永遠不得,終成南柯一夢。”

歲月靜好,茶已見空,我起身告辭,來時的惆悵已一片通透。

人生就是一杯浮生茶,茶葉梗浮沉於水面,鏇轉不停,忙碌著,努力著。心碎,執念與希望交織一體,每一個人品嘗的味道都不一樣,但最後也只剩苦澀長留於心。也許你也會到一家叫做“不停”的店裡,喝一杯名叫浮生的茶,冥想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

初三:何鈺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