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永不逝去的風景

心中永不逝去的風景

“哎,快看,就是那個孩子。”一個農村大嫂指著遠處一個衣著單薄的小女孩說道。

“噢,就是那個丫頭啊,大白天的看見真是倒霉!”另一個大媽接著答道。

“唉,別看了,晦氣!走吧走吧!”“哎!她她朝這看了!快走!”說罷,兩個人“行色匆匆”地走了。

遠處。只見一個小姑娘手牽著幾隻羊,孤獨地站在那裡,大而無神的眼睛裡充滿了迷茫,灰灰的小臉毫無血色,嘴唇乾薄得仿佛兩片輕飄飄的紙,一頭灰而乾枯的亂髮雜草般鋪在頭上,好像有生以來從未梳過。她瘦得可憐,好似整個身體就是幾節枯竹拼搭而成的,一陣風拂過就可以將她整個吹散。與瘦弱無力的身體相稱的就是她那破得不像樣子的衣服,好似只有幾根破布條子掛在身上,比襤褸還襤褸。只見她默默地嘆了口氣,小臉又無力地垂了下去,不同的是眼裡充溢著的,不再是迷茫,而是深入骨髓的幽怨與恨意。

這個女孩就是我,名叫蘭,由於這裡是個偏僻的小山村,所以傳統的封建思想在這裡依舊盛行。當初,我的父母見生下的是個沒用的丫頭,便以外出打工為由,將我丟給了爺爺奶奶。但不幸的是,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深入骨髓,對我很不好,村裡的人也不給我好臉色看,就連同齡的孩子也受到了“教育”:那個丫頭是“災星”,離她遠一點。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叫我的名字,從小時候起,我就處在村人的冷眼與嘲笑中,沒有一個人願意與我說上哪怕一句話。

我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但爺爺說了,要想上學,就自己掙錢,他決不會幫助我一分錢。也是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爺爺才不耐煩地給了我幾隻家裡最瘦弱的小羊羔,便不再管我的任何事。

從此,我便自己獨自一人放著自己唯有的家產,那幾隻一如我般瘦弱的小羊。我自己做飯,自己洗衣,小小年紀便飽略了世間滄桑。我有話只對羊兒講,包括自己對世人的恨,對生命的“領悟”,以及,對上學的渴望。是啊,我想上學,想走出村子,走出那冷淡而又悲涼的目光,但是,我是那么得卑微,我能上學嗎?我迷茫著。可是,雖然可能性很小,我仍然想上學,想與命運賭一下。

於是,我便拚命的放羊,燕歸燕來,花落花開,我終於在沉默中將羊養得壯壯的,賣了個好價錢,湊夠了上學的錢。

潮漲潮落,年復一年,國家的改革政策也已經傳播到了這個小山村,我也終於走進了夢寐以求的聖殿——學校。

學校里的生活又新奇又有趣,還有幾個年輕漂亮的老師,聽校長說,人家可是特地從省城過來的大學生。大學生!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我羨慕極了。

交學費了,我也走上前去,從藏在最貼心處的一方手帕里掏出了幾十張被揉得死皺的毛票,小心翼翼地數了幾遍,擦了又擦(這是在別人的冷眼之下我養成的習慣),才遞上前去,那美麗的女老師令我覺得自己跟她站在一起實在令她太丟臉,沒想到的是,老師居然微笑著將錢又塞到了我的手上。我大吃一驚,甚至眼睛一酸,留下淚來,這可是自出生以來,別人對我的第一個微笑!“你是蘭吧?”只聽老師輕輕說道,那聲音輕柔得仿佛一灣淡淡的清泉緩緩流過,令我受寵若驚,“學校知道你的事,根據國家法律規定,讓你免費讀書!”聽到這些話,我的心裡一陣感動,眼淚流得更凶了。

在此後的學習中,我比別人加倍努力,而那位老師也格外照顧我,經常單獨輔導我的學習,我也慢慢地對她敞開心扉,將她視為第一個摯友。學期末,我被評為了“三好學生”,老師還親自花錢,給我買了一套新衣裳,新衣裳!還是漂亮的黃色與紅色相間的!穿在我的身上簡直美麗極了,我又激動地流下了眼淚,這可是我的第一套新衣服!

開表揚會時,爺爺奶奶也來了(後來才知道那是老師要求他們來的),我穿著新衣服,快樂得像一隻百靈鳥,站在領獎台上,自豪地接受了學校的表揚與獎品。台下,爺爺奶奶的眼睛濕潤了。

此後,我每年都不用交學費,相同的是每年的領獎台上都有我的一席之地,不同的是爺爺奶奶對我卻越來越好,村里人也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老師每家每戶“家訪教育”的結果)國小畢業,我考上了省重點,在畢業典禮上,我作為學生代表發言,我說道:“自兒時起,我就備受大家的冷落,我從未看到過任何一個人對我誠心的微笑。村人的鄙視與孤落使我脆弱的心靈倍受重創,唯有我,不曾得到過他人的微笑;唯有我,不曾擁有過朋友;唯有我,得不到他人的認同;唯有我,處在無際的暗淡與孤獨之中。。。。。。我曾以為並堅信,繁花永遠不會對我開放,碧草永遠不會對我釋放生機,屬於我的,永遠只有敗落的花朵,死去的野草。我是孤獨的,小小年紀便閱盡滄桑,飽嘗名為‘孤獨’的酒,永遠不會出現愛我的人。但,我錯了,直到我拚命放羊攢錢,上了學才知道,老師是愛我的,國家法律是保護著我的,我也有朋友,有親人。。。。。。”

我悲涼的語調似乎感染了每一個人,包括曾經嘲笑過我的村人,現場哭聲一片。

離開學校時,我特地去找了老師,向她告別,我滿眼熱淚的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但老師卻說:“孩子,你應該感謝國家,感謝法律,如果沒有國家的法律,我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碰見你。所以,你應該感激的,是國家,是法律,你懂嗎?”“是,但我,更感謝您!” 我撲進了老師的懷裡,好溫暖!

我繼續著自己的求學路,雖然漫漫且艱苦,但我卻遇到了不少好老師,並且,法律一直保護著我,陪伴著我,我不再是個小孩子,已經長大了,但那不用花錢的學習生活,卻令我一直都忘不了。

如今,我也已長大成人,且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個“他” ,事業上我也很成功。但我忘不了過去所受到的幫助,而兒時站在領獎台上接受獎品與獎狀的那一刻,那揚眉吐氣的那一刻,卻已刀刻斧鑿般地印在了我的記憶里,以及首次交學費被退回,從老師那兒接過新衣,作為代表演講的那些時刻,我都永生難忘。那是令我感受到平等與法律的愛的時刻,並且,這些時刻,都已在我的記憶中匯成了一卷難以抹去的相冊,成為我心中永不逝去的風景!

XX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