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級(李洋)寂寂的金井旁,風雨淅瀝,細細的雨滴滴打在衣袍上,涼意如許,那一滿腔熱血和情深交雜於雨中,一顆心是殘破不堪,淒涼不言。納蘭,走過,痴痴的情和著嬌花為伊人葬下。
順治十一年,納蘭生於京師,源遠的中國詩歌文化的清流中泛起一抹晶瑩,悄然綻放,花影疏疏,日光碎碎。是康熙十一年,一個男嬰已長成了容貌出眾,才華橫溢的翩翩貴公子,十幾年的光陰如夢,繁華迷離中,盛開一抹婉麗雋秀,晶瑩若此,透明若此。
父已官拜丞相,朝野之上,似是尊貴,自己亦是殿前侍衛,京師之中,似是瀟灑。自幼學習,如今善丹青,工書法,曉詩詞,全騎射,舞文弄墨人稱羨,拍馬按劍真多貴。如是這般人,莫說是傾城了,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奈何亦是至性至情,品行高潔。淥水亭邊,靜坐觀荷,心向佛門,焚香讀經,這富貴俗世早已為浮雲,你更希望自己是一介布衣,不是人間富貴花,你更願藕盪橋邊埋釣筒,薴蘿西去五湖東;更願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更願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卻是萬千情絲,如是多情又深情,紅塵哀怨,未了得。這般自古多情空餘恨,深情如許,浮生夢的最後,惟余自己一人,白袍衣袂紛飛,柳枝抽了新芽,煙柳京師,你滿身斑駁傷痕,思量難忘,愁怨漸深。
年少之時,與表妹謝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是美好,本應郎情妾意兩相好。奈何,天子之詔就像長長寬寬的銀河,將他們隔開,垂淚天明,痴望。宮牆太高,侯門太深,鎖住的是韶華,是深情?是想不顧一切帶走表妹,但是深知自己身份,八旗子弟,明珠之子,君王之侍,他一旦帶走表妹,是不義於八旗,不孝於明珠,不忠於君王,羈絆太多。後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盧氏。盧氏賢良淑德,納蘭和盧氏倒也相敬如賓,易趣相投,如是這般,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只是,美人如花不常留,不過短短三年,伊人已逝,心期難再。想曾經,也曾有李清照和趙明誠夫婦一樣賭書潑茶的日子,也有李商隱和其妻一樣共剪西窗燭的時期,只是而今已是不可有,靜坐淥水亭旁,滿池翠荷再也無心觀賞,徐徐的清風吹拂,卻吹不走心中的悲愁,從此,憔悴幾秋風。
沉思往事立殘陽,相思何處說,空有當時月,銀漢難通,穩耐風波願始從,料應重發來年花,莫問花前事,淒淒切切,而今觸緒添愁。你是多情的,表妹謝氏,愛妻盧氏,小妾顏氏,才女沈婉,你都有過深情寄予,只是深情難壽,伊人或是離去,或是逝去,或是不能再見,一道道傷痕,刻在你的心上,你只得強自自我開解,而今真箇悔多情,而今真箇不多情,心傷若此,再賦不出,吾本落拓人,無為自拘束。倜儻寄天地,樊籠非所欲。只賦得離愁悲傷。
可憐你,是權臣之子,君王近侍,天生的貴胄。你卻人在仕途,心寄山水。人人艷羨你的身世你的地位,你卻悲哀言道:蕉葉覆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眾人前尊貴瀟灑的你背後卻是落魄淒切,你獨自啜飲生活的殘釀,獨自品嘗其中的苦澀。少年深嘗愁滋味,無語默默,鬢微霜。
你日日賦詞,篇篇含愁,卷捲成悲。這是你的一生,位極人臣,仕途風順,確是情路坎坷,深情難壽。你高坐彈奏素琴,傾其一生卻是曲高和寡。浮生夢中,惟余你一人苦苦訴說無盡的離愁悲傷。
你不過而立之齡,已是多愁多病心情惡,臥病在床。思及弱冠之時,你曾鮮衣怒馬,意氣風發。你曾在依依楊柳下,懷揣一卷詩詞,按劍垂鞭。也曾不辭冰雪呵手為伊書,也曾為伊人垂淚天明。不論美好歡愉,還是失望哀傷。到了最後,剩下的都是不盡的悲愁。只是現在,這傷心哀愁的人和事都要結束了。
納蘭,於康熙二十四年乙丑之時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