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總是那般蒙矇矓矓地飄著,薄紗一般地籠在每一處靜謐的角落。像春天的風,又像夏天的霧,只是飄著飄著,花兒便謝了,草兒便枯了,葉兒便黃了。
漫步在被雨水濯得光亮的青石板路上,晚風帶著些許的涼,輕拂過路旁的楓樹林,發出颯颯的聲響。忽地瞥見一抹如火的紅,悄然飄落於青色的石板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細看著那一枚靜靜躺在手心的落葉,一根根纖細而分明的脈絡如同縱橫交錯的掌紋,坐落在火紅的手掌上。它這是乏了么?亦或是不願看到如今這蕭索的世界,便狠心脫離大樹母親的懷抱?亮麗的色澤,是經歷了多少寒霜的錘鍊後才得到的饋贈?莫非是它察覺到即將降臨的寒冬,才甘願入土,化為養料,在來年的春天為楓林增色?
這似是一份堅持,一份守望,一份等候,卻似曾相識。
抬頭望向這片樹林,或許是到了該落葉的季節,樹木都褪下了那由葉兒組成的鮮亮的外衣,所剩下的只有黝黑的樹幹與枝丫,一排排沉默地兀立於路的兩旁,任憑冬日凜冽的風在它們的身上留下道道痕跡。是什麼支撐著它們在寒風的肆虐下依然挺立?我看向那粗糙的樹幹,上面一片片龜裂的,仿佛隨時都會脫落的樹皮,脈絡分明——是一棵老樹——但那分明是有著極旺盛生命力的,那黝黑的枝幹里流淌著樹的血,是地下的根系拚命地汲取著土壤中的水與養分,輸送到樹幹與每一根枝椏,以撐過每一個如期而至的寒冬。
這似是一份堅持,一份守望,一份等候,又好像已然見過。
一個小巧的身影撞入我的視線——是一隻蝴蝶,它似乎受了傷,飛得有些踉蹌,跌跌撞撞地在空中盤鏇了一陣子,竟落在了我手中的落葉上,手只輕輕一合,它便被囚禁在我的掌心了。它定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的,我這樣想。我察覺到它的驚慌,它那纖巧的足不安地撥動著,雙翼不斷地翕動,帶起一陣陣微弱的氣流,不斷地作著無用的掙扎,試圖從我這囚禁者的束縛中逃離。我看到它蝶翼上的血管,像是以某種規律排列成的密碼,生命的密碼。我感受到那個小小的、羸弱的身軀中跳動的脈搏,好像沒有任何阻礙能讓它停止。我被它那強烈的求生欲震撼了,我最終還是釋放了這固執的囚徒,它只在我掌心稍作停留,便又繼續搖搖晃晃地飛向渺遠的藍天。
這似是——呵!我找到了,這同樣微妙的情感!
它們都飄飄漾漾地合了攏來,凝成一種不屈。
那片落葉,那棵老樹,那隻蝴蝶,帶著同樣的不屈堅持著,守望著,等候一切苦難的結束,守望下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