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我錯過了

(周真宇)   如此深刻感受生命中的錯失的美好,留存為文字,真佩服作者敏銳細膩的感情,在筆底汩汩冒著生命 氣息。——謝華推薦 那一次,我錯過了  XX級20班周真宇  她總是笑著撫摸我的頭髮,說終於長高了。她總是會在我哭泣的時候從口袋裡摸出糖果;她總是會在寒冷的冬天為我織出一條毛圍巾,儘管我並不常戴;她總是會在我需要她的時候準時出現,而我總是錯過。 我從未想過最後一次見她會在醫院裡,她一向健康。可當我進門,卻看見她發白的嘴唇和瘦削的手,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難聞。她的笑容依舊帶著慈祥,皺紋開得像花兒。三天后,她走了。 從小我就認得她,母親說,記住了,你是有兩個外婆的。她待我並不比親外孫遜色。她一個人,孤獨地待著,一把藤椅和幾團毛線是她全部的生活。午後的陽光像金黃色的針線密密透過窗簾鑽進屋子,落在她臉上,雪白的頭髮如銀絲和陽光交織了。美好得像她為我縫製的每一件棉襖。她的眼睛如同黑夜裡的星星,帶著和藹慈祥,還帶著被時光沉澱下來的美和優雅。我從不知道她為什麼有如此多的花針和線來滿足我每一年都有新衣的願望。我只知道她的手靈巧而纖長。我只知道她會一直坐在那裡,我玩耍累了,她會朝我微笑,像是一灣溫柔的海灘。那時候,我從不懂得也永遠無法懂得,龍應台的那一句:我漸漸地,漸漸地明白,你和她的緣分,就是默默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而她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童年的夢境散去了,我也漸漸長大了,仿佛一夜間走了一段長長的路,把她獨自一人丟在了回憶里。每一次看她,她都格外高興。她一會兒拿出一盒存了幾個月的糖果,一會兒又從衣櫃裡拿出為我做的衣服。直到我走後,她也會打一個電話,有些懊惱地說:“糟了,為你做的新圍巾又忘了給你了!”我笑著說還有時間,卻又有些傷感地想,她一個人,怎么度過剩下的時光?我總是不斷地路過最美的景色,又錯過最美的景色,以為與她相處的時光還很長,卻忘記了我的時間很長,而她的時間卻已不多。張曉風說:親情一場,不過是一把借過來的琴,能彈多久,便彈多久,但是歲月畢竟有其歸還的期限的。我卻並不曉得,現在終於懂了。  我又去了她的那幢房子,古老而安心的氣息,真像她啊。衣櫃裡,總是驚喜,一會兒是她為我做的袖套,一會兒是拖鞋,一會兒是棉衣,仿佛她就像是知道時日不多,拚命為我趕製的一樣。我翻著翻著,哭了。那么多,那么多衣服,全是為我而制。而她呢?薄薄的棉衣,薄薄的鞋。我瘋一一樣地回頭看,想找她,想見她在陽光下對著我溫和地笑,想像她還坐在藤椅上慢慢地織毛衣,而我回頭,看見的只是如水的一般薄涼的陽光。  我用了漫長的時間學會了回頭看她,而她卻已不在。我終於用餘下的時光懂得了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