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美麗

我從未真正見過梅,之於梅花,我記憶最深刻的便只有父親書房的牆壁上那一幅水墨畫以及在旁的詩句。我並不覺得這或許是什麼遺憾,可父親知道後,不容置疑地在假期里抽空帶我回了一趟老家。他說,就當散散心。我心裡卻嘀咕著,不過幾枝梅花罷了,再美又能美到那裡去?有必要么?轉念又一想,原來父親知道我最近很煩悶啊。

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我是真的驚呆了,那是多美的紅梅啊!在只屬於自己的牆角處生機勃勃,積雪尚未清去,白茫茫的牆角襯著耀眼的紅梅!強烈的視覺效果讓我根本移不開眼。我俯下身子,用一手輕輕地撫摸著梅花,細細品味著那淡雅清新的香味,頓時使人感到心曠神怡。“紙上得來終覺淺,覺知此事要躬行。”我終於體會這句話的含義了!哪怕我背再多的“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都不及眼前的實景。單看那牆角,真的是遺世而獨立,太美麗了,可是如果和周圍其它場景結合在一起,就有些不倫不類了,一個這裡凌寒獨自開,其餘那裡鄉村農耕圖。

父親上前來,不由分說地掃清了牆角的積雪。我有些惱火,好不容易前來欣賞到雪花紅梅,就這樣被打斷了。父親注意到我的眼神,說道:“你看看,花會不會一樣美?”“當然不會。”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了父親,卻還是順應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不得不改口,請原諒我先前的大放厥詞。我該怎么說呢?我應該要說,這樣的梅,才是真正的梅。即使沒有白雪的點綴,依然如此清漣,也是,需要對比才會有存在感,那就未免太矯情了啊。梅不需要那樣的格格不入來強調自己的美麗!這樣也美麗!這樣的梅不再獨樹一幟,這樣的梅不再傲然而立。這樣的梅只是和周圍萬物、鄉村小景融為一體,不再標新立異地盛放自已的光彩,而是就這么默默地,在那兒,用作以圖畫的點睛之筆。

父親見我已瞭然,緩緩道:“其實,這樣的花也很美麗不是嗎。人也是一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有的人跟別人或者說自己相比會感覺更勝一籌,享受著其他人的讚賞和羨慕,那樣的確很美。可是,不需要攀比對照,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對自己有自信,這樣也很美麗啊。”

我終於明白父親讓我看梅的意義,我也懂得了美麗的意義。我站起來,拍拍衣褲上的雪粒。一掃先前的不愉快,對父親點點頭:“的確,這樣也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