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喝湯

“我喜歡喝羊骨頭燉的湯。”

“我喜歡喝鯽魚燉的湯。”

“我喜歡喝雞架子燉的湯。”

“我喜歡喝媽媽燉的湯。”

“餵……”

這是冬天時常發生的談話之一。

煲一鍋說得過去的湯,其實是件容易的事,只需乾淨的器皿和材料,以及充分的耐心,你就可以得到比例正確的水、鹽、脂肪、蛋白質及其餘微量成分的混合液體,實在沒有什麼稀奇。甚至從投入產出比來說,湯這玩意的誠意似乎遠遜於其他食物,譬如你用燉一碗羊湯所需的寥寥數塊羊肉,去炒一份蔥爆羊肉,端上桌後必然會被來賓親朋群毆。

但人們卻往往會這種稀薄的混合液體產生種種柔軟的幽思,以及不切實際的情感寄託。

被兄長推到死亡邊緣的陳思王曹植在詩歌中自比為一鍋哭泣的豆子湯,希臘水手的情人們相信用眼淚代替鹽來給清湯調味能使愛情長久,tvb電視劇里,所有師奶都喜歡對心懷鬼胎的女婿說:“吶,多喝點,百合沙參南北杏燉豬肺,很滋潤的。”

沒有比溫熱的流質食物更能熨帖人心的東西了。它不僅能撫平消化道里的九曲十八彎,也能順道填滿精神的空虛。在乾冷的夜晚獨坐燈下,抱一碗熱湯,撲面而來的蒸汽像是一雙飽含愛意與理解的手捧住了臉,於是人就不期然鼻腔深處一酸,眼眶稍稍濕潤,即使那是一碗出自學校食堂的免費紫菜蟑螂腿蛋花湯。

一鍋湯的價值不在於其中的食材,而在於其中投入的時間。

因為來不及搭捷運,我們叫計程車;因為來不及做飯,我們吃速食麵;因為不想在上京趕考的路途中娶妻生子,我們坐飛機。我們儘可能地用金錢換取時間,人生苦短,把大好時光用在旁人身上,似乎是愚蠢的行徑。

但煲湯顯然是件沒得商量的事兒。它不需要別的,只需要時間,就算你把它委託給恆溫電鍋和定時器,也得在心裡惦記著。

只要有一隻湯鍋安靜敦實地坐在廚房一角,緩慢噴吐濃厚芳香,就意味著有人願意為了你做件浪費生命的蠢事,或你願意為了照顧自己而做點蠢事。

當然,也正因為如此,那套長銷不衰的治癒系書籍才會被命名為《心靈雞湯》,想像一下,假如它的名字是《心靈白斬雞》或者《心靈鳳爪》,那該有多不像話啊。

河北滄州********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