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年輪一圈圈轉著,沉靜的黑白鍵間流淌出醉人的鏇律,帶著喬木特有味道,朦朧中,縈繞著母親那緩緩轉身的背影。
那是一次很不愉快的大師課,我坐在琴旁低著頭,憋著圈在眼眶中的淚水,不敢眨眼,努力又固執地想把音彈準,彈清,老師毫不留情地把我的手一次次從琴上甩下,用譜子抽打我的指尖,用力晃著我胳膊,嘴上也毫不客氣地糾出毛病,我忍不住了,冰涼的淚水滑過,我抽泣著走出琴房,瘋狂地抽出許多紙,按著紅腫的眼。母親輕輕拉起我的手,走出來,待我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她卻忽然轉過身去,用手指撫了撫眼角,推上墨鏡,徑直走向車旁,通過後視鏡看著我,微笑地說,“知道哪不足就行,慢慢來,不急!”
忽地被揪了一下,眼角又湧出一絲滾燙的淚線,母親轉身的背影讓我疑惑。
坐在車裡,眼睛望向窗外,簇簇梨花飄落,打在車窗上,倏地想起小時候母親有事出門,我哭鬧著也要去,母親什麼也沒說,轉身關上門走去,從那以後我便知道母親的轉身是要告訴我哭鬧解決不了問題;學騎車,學滑雪的時候,母親也總是把我交給阿姨,教練,就轉身離開,從不幫我。從那以後我便知道母親的轉身是要我明白凡事要靠自己……母親的背影總睿智的,而這次呢,為什麼顯得如此軟弱?
直到那天和母親吃夜宵,母親喝了點紅酒,微醺地說著,“其實媽媽要求不高,你怎樣媽媽都可以接受,但卻希望你努力,不是為我爭氣,而是希望你以後有更多的選擇,或怕你沒有達到理想而不甘後悔,我希望你能快樂……”我夾菜的筷子停在了空中,猛然想起那天母親的轉身,偷偷揩淚的情景,眼淚未等去擦,就落入碗中,啪嗒一聲,清脆。
原來母親並非軟弱,她心疼我,心疼那個手指卡在琴縫裡出了血的女兒還在埋頭苦練,心疼那個腳踩踏板抽了筋的女兒還在刻苦奮戰,更心疼那個固執要強的女兒因挫折而痛苦。其實呢,無論您曾經冷硬拒絕的轉身,還是如今悄悄抹淚的背影,都源一個字,愛……
香樟木的氣息飄蕩在鼻翼間,在歲月的塵埃里開出了花兒,回味著您每一次的轉身,愛的味道滋潤著成長的心田,歷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