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可我仍是輾轉反側,心中的某一處空落落的,深吸一口氣,翻身而起,草草地披了件單衣,走出了家門。  夜,靜悄悄的,溫潤的月色一圈一圈,在院中蘊染開來,如同江南最好的絲綢上的一抹霞緞,朦朦朧朧冷冷清清,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此時已是寒冬,爺爺的小院裡無半分暖意。  我在門檻上坐下,呆呆地出神。  四周一片慘澹,金銀花的花藤早已枯黃,卻仍勉強纏在欄桿上,金銀之果,南柯一夢,白芷、田七,爺爺服侍了大半輩子的中藥材,全都在忍冬的魔掌下喪失了往日的神采,無助地伏倒在了地上。牆上,爬山虎的莖蔓仍在那兒,可發黑的葉片卻暴露了它的恐懼與絕望。我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往昔,這裡是何等歡樂?青蛙、蚱蜢、蜘蛛奏著歡快的歌,我與同伴們在院中央你追我趕,爺爺一邊鋤草,一邊哼著小曲兒,時而停下手中的動作,含笑的雙眼緊跟著我的身影。然而,曾幾何時,這裡連個小小的蟲兒都尋不著了?  我輕輕哼起《晨光》,這是爺爺最喜歡的歌。  “離別,也沒那么痛苦,不過一瞬間的事罷了。”這是爺爺說的。就在昨天,醫院的病歷里,我明白,人老了,心也老了,禁不住病痛的折磨,難免會想到入土為安。  可是,我卻不這么想。植物們的枯萎,是它們在等待,等待爺爺的痊癒,再回到這裡,親手點破它們的心鎖,讓綠意綻放。正如我坐在這門口,望著天邊的由暗轉明,等待著,等待著晨光的到來,來喚醒世間的美好,希望與期盼,喚醒人們心中的愛。  一日中最黑暗的時光已過去,天邊的黑雲漸漸已壓抑不住將要蓬勃而出的萬丈光芒,顯出一種即將脹破的魚肚白。  我笑了,張天雙臂,站起身。  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晨光一下籠住我,一瞬間,我仿佛靠在爺爺溫暖的胸膛上。  而此刻,病房裡的爺爺,是否已聽到了我唱的《晨光》,是否已看見了這清晨才會有的希望,是否已振作起來,不再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