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一家人，每年的同一天，會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位置，拍一張照片。幾十年，幾十張照片，咿呀懵懂的嬰孩變成精神抖擻的青年，精明強幹的中年變成白髮蒼蒼的老者……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背景，同樣的人物，從黑白到彩色，記錄的是一個個故事，留下的是歲月的痕跡。
過年回老家，外公床頭櫃壓桌板的玻璃已經碎了好幾個角。玻璃下壓著好幾張發黃的穿孔的老照片。隔著玻璃，我看著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外婆，剪著齊劉海的媽媽，留著大平頭的舅舅……唯一的一張彩色照片，就是大口咬著蘋果的我的照片。
幾十年前，外婆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工人。她只會說家鄉話乾粗重的體力活。但她也很愛美，她喜歡扎麻花辮。那天，她扎著兩根粗黑油亮的麻花辮，照下了那張照片。可是後來，她下了崗，既要艱難謀生又要照顧家庭的沉重壓力讓她無暇收拾自己，她那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剪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時代的無需花費時間倒騰的短髮，叫做“青年頭”（又稱之為“叔叔阿姨頭”）。她不再愛照相，歲月把艱辛的痕跡留在她臉上，如今已把她變成一個歷經滄桑的垂垂老者。
十幾年前，媽媽還是一個優秀的女學生。那一年，她是在她那個鎮中唯一的一個考上縣重點高中的女生。她剪了劉海，拿下眼鏡，穿上裙子，照下了那張清純無比的學生照。她以前也很愛拍照，後來漸漸不肯拍了。每次旅遊，她都只給我拍照，各種角度、各種背景，可她自己很少肯拍。也是歲月的痕跡黯淡了她拍照的興致吧？
幾年前，我還是一個傻呵呵的小屁孩。我不怕醜，愛在鏡頭前折騰。家裡的電腦、爸媽的手機里，存滿了我各個年齡段各種造型的照片：唱兒歌、跳拉丁、撿石頭、兜在奶奶懷裡、騎在爸爸肩上……照片裡的我在一點點長大，親人們在一點點變老。
照片記錄的是時間，見證的是歲月。人們摁下快門，永恆了剎那光陰，留下了若干痕跡。花開花落，雲捲雲舒，願照片無痕，歲月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