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中考作文記敘文素材作文

入夏後,一個多月時間,持續艷陽,持續高溫,滴雨未落。母親從老家來信,說“天干得很”,包穀蔫了,樹葉萎了,村前那條河,斷流了,連屋後那口井,也快沒水了。

那井,就在我家屋後,這些年來,一直被我深情眷念著,清澈、甘洌、幽深,仿佛將永遠長流。我漸漸覺察,自己的許多作為,似乎都與那井有關。而現在,它居然就這樣老了。

那一天,接到母親來信的那一天,得知那口井老了的那一天,它的形容、情調、場景,竟又一次在記憶里清晰。那清冽的水,素色的青石板,緊挨著的窮人的家,屋頂上裊裊升起的一柱柱炊煙……我跟著那氣息走了回去。在薄暮中,在柴煙瀰漫的一天結束時。

井水沒了,那口老井,或許真是老了。就像一絲涓細的泉流被堵塞,被淤埋,我忽然想不起下面該有什麼內容。我只是莫名地想到母親,在鄉下奔波操勞的母親。然而,父親上次來我這裡時說過:“你母親這兩年,又老了一大截,頭髮也白了許多。”

記憶中,母親是有過一頭茂盛的長髮的。烏黑,柔軟,油亮,光潔。那是她的驕傲,是她在鄉村裡的旗幟。母親喜歡它們,疼惜它們。即使最困難的年頭,她也把它們梳洗得一絲不苟,呵護得無微不至。我一直記得,小時候,再忙的時節,從田地里,或山坡上歸來,洗臉或洗手後,母親總要撫點水在頭上,然後認真梳理,到一絲不亂了,再將它們精心編成兩條粗大的辮子。

勞作或奔走,它們就在母親肩上,在田邊或地埂,在蜿蜒的村道上,一晃一晃地盪著鞦韆,像極了母親當年的身影:活潑,輕盈,歡跳。

後來,父親曾不止一次對我們說,你母親每次洗頭,都是蹲在井邊,用一大盆水,將頭髮漂著,用皂角莢浸潤。這讓我總禁不住想像,在那些歲月里,這該是怎樣一種風景:黑髮披垂下來,該是多么閃亮的瀑布,而當它們飄揚,也該是微風柔柔拂過湖面的感覺吧。苦難的歲月,艱辛的生活,把母親磨礪得那么粗糙,潑辣,強悍,唯有那一頭黑黑的秀髮,似乎遠離了生活的困厄和挫頓,一如既往地,在鄉村里柔順著、飄拂著。

然而,自幾個妹妹依次出世後,母親就不再蓄髮了。她剪了便於梳洗的短髮。早晨起來,只需用手蘸水,略微抿抿,再蓬鬆零亂,也變得順溜了。貧困,勞累,雞鴨豬狗的忙亂,養兒育女的煩雜,使她早早告別了年輕和愛美的心境。像她的頭髮一樣,母親提前進入了枯澀的中年—而那時,母親還不到30歲。

現在想來,母親那時實在太操勞了。從我知事起,家裡家外,大煩小事,都得靠她奔波,操持。父親一直體弱多病,幾乎是母親一個人,撐持著我們的家,撐持著那方遮風避雨的天空。她的一生,始終在為我們操勞、操心。起早貪黑,含辛茹苦。她像母雞一樣,護衛著她的雞崽。孩子長大後,卻鳥兒一樣飛走了,只有節假日才能回家看看。而母親,仍像一隻窩旁守候的老鳥。她牽掛的心,始終那樣懸著,被我們牽扯著,放不下來。

兒子出世後,我常常在想,母親究竟是什麼?

想不出明確的答案。我只知道,那個在下雨的黃昏,在路的盡頭,滿眼焦灼,靜等遲歸孩子的人,是母親;那個把叮嚀縫進鞋墊,把牽掛裝進行囊,把所有慈愛寫在心底的人,是母親;那個在孩子面前不流淚,在困難面前不低頭,為孩子辛苦奔忙,毫無怨言的人,就是母親—我只知道,這世上有一個最偉大而最平凡的女人,那就是母親。而在我懂得愛人的時候,我最愛的人,便是母親。在我僅有的文字里,寫得最多,最富感情的,也便是母親。我在遠離她的地方,通過文字訴說,感嘆,但母親只是默默奔忙,像深井一樣沉默。

自讀大學後,我在家裡待的時間,就一年比一年少,離家時,走得也一年比一年倉促。偶爾回家,母親總是格外高興,不知疲倦地在菜園、井邊和灶台上忙活,為我們做飯,給我們炒菜。在母親,或許這就是最快樂、幸福的事。記得前年春節,早早寫信回家,告訴了母親行期,卻沒料到,接連不斷線的事情跟在腳邊,弄得我一時半時動不了身。待好不容易做完事,回到家中,差不多已是預約時間一周以後。剛進村口,就有鄉鄰告訴我,你媽天天到街上等你們,把埡口都望矮了。未能如期而歸,母親該是如何著急,這我能夠想像。但當我帶著風塵和一臉歉意,出現在母親面前,她卻只說了一句:“回來了就好。”我所有的歉意,凝為淚滴落下來。

也就是那時,猛然看見母親頭髮中間,凜然生出一撮撮白髮,像春天黛青的遠山陰影里的一抹抹殘雪。這不經意的發現,在我心裡,不啻一次劇烈的山崩或海嘯。

近年來,母親常說,她眼澀了,手鈍了,縫東西時,穿針都很困難了。而我記得,母親的手腳,曾是全村里最快的,母親的針線活,是全村最出色的。無論她縫製的衣服,還是衣服上打的補丁,都會惹得別人誇讚。小時候,每年春節前,母親都要給我們幾姊妹做鞋。那時,她的眼睛明亮如鏡,她納的鞋底,針腳又細又密,鞋幫和鞋底,都有好看的花紋。可是現在,她卻連穿針引線,都感到困難了。

“本來想給孫娃做兩雙鞋的,眼睛看不清了。”母親聲音里,有些無奈和惶。

我聽了,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直想哭。為母親的蒼老,也為自己的粗心。雖然我早知道,南來北往人自老,白髮取代青絲,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抗拒。但是,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忽略了母親的變化。每次想到她,浮現眼前的,總是年少時看到她的樣子:精神,精明,能幹。數十年如一日,母親一直辛苦奔波,承忍,一直為我們提供著溫暖和關愛。那樣的自然而然,讓我們以為,她會一直如此。讓我們一點兒也沒覺察到,她會一年比一年老;她的皺紋,會一年比一年密;她的頭髮,會一年比一年白。也許,我是真的太大意了。連七歲的兒子都知道,世界上一去不復返的東西是時間,我怎么就沒在意呢?

就像那口沉默在屋後的井。那井水,一直那么清澈,純淨,一直那么源源不斷,讓我們從沒想到,它也會有枯衰的一天,也會有再不能讓我們汲飲的一天。

記得,讀過台灣詩人瓊虹的一首詩,叫《媽媽》:“當我認識你,我十歲/你三十五。你是團團臉的媽媽/你的愛是滿滿的一盆洗澡水/暖暖的,幾乎把我漂起來……等我把病治好/我三十五/你剛好六十/又看到你,團團臉的媽媽/好像一世,只是兩照面/你在一端給/我在一端取/這回你是泉流,我是池塘/你是落淚的泉流/我是幽靜的池塘。”

或者,對我們而言,母親就是那不停地供我們汲飲、滋潤著我們心田的一眼井。

(許曉紅摘自《四川文學》 XX年第10期)

你是我們的孩子

作者:葉 子

我從襁褓中的嬰孩蛻變成一朵美麗的花,而數年如一日嬌慣我、疼惜我的外公,卻經不住歲月的蹉跎,漸漸失去力量,丟失記憶,成為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外婆去世後,外公病了。他的精神時好時壞,總黏住媽媽一個人。

快放暑假時,媽媽很焦慮。公司安排她去北京學習,她丟不下外公。我早就對她有意見,覺得是她慣壞了外公。

爸爸常年出差,媽媽獨自包攬外公的大小事務。一年時間,我就在她的頭髮里發現好多根白髮。我勸她丟開手,她忍不住落淚:“你外公現在就是個孩子,他需要我。”

我告訴媽媽,外公把自己封閉在只有他和女兒的世界裡。雖然他感覺很安全,但對他的恢復並無益處。“他需要面對現實,積極地做康復運動。他應該知道還有其他人在關心他,只有承受外面的世界,他才不會孤單。”我抱住媽媽說,“我清楚外公現在是需要呵護的孩子,可他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媽媽,我一樣愛他,給我機會吧。”

我推外公去機場送媽媽。媽媽強忍眼淚,反覆交代外公的衣食住行。我很輕鬆地笑,讓她放心。外公起初有些懵懂,看見媽媽慢慢走遠,並朝他揮手才醒悟。他大聲叫喊媽媽的乳名,想轉動輪椅追過去。媽媽控制不住,求助地望著我。“走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鎖住輪椅。

“壞蛋,壞蛋。”外公終於明白是我分開他們父女,拚命地扑打我。

眾人圍攏過來,紛紛向我們投來關切的目光。我蹲在外公膝前,對大家說:“我外公以前是教授,會唱歌劇,喜歡養花,今年暑假他要和我一起生活。”

外公敲打我的手突然失去力度,怔怔地看著我,聽我說話。瞬間,我心裡透出亮光,他纏了媽媽一年,從不肯讓我接近他。我一直以為他糊塗了,原來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我請了男護工,晚上幫外公洗澡。他乾乾淨淨地出來時,我遞給他一對拐杖。

“我的輪椅呢?”他急了。我說在家裡必須拄拐杖,因為他還有行走能力。外公一聽猛地推開護工,故意倒在地上。

我送走護工,去臥室抱毯子。外公還躺在地板上,不停歇地喊著媽媽的乳名,罵著我。我看他雙腿伸展,蹬動很有力氣。“你如果不願意拄拐杖,今晚就在地板上睡覺。”我放下毯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是媽媽。外公一聽我叫媽媽,更加來勁:“法西斯,壞蛋。還我輪椅,還我輪椅。”媽媽聽見外公的喊叫,一個勁兒地追問緣由。

我故意提高聲音:“外公以前總說要做百齡老人,可離他的目標還有30年。媽,你願意外公就這樣頹廢下去?”

媽低聲央告,說外公如今只是一碗熱飯的要求,別折騰他。我偷眼看外公,他逐漸安靜下來,在偷聽我和媽媽的電話,不由得鼻子一酸。

“媽,外公一直是我心裡的英雄,我不會讓我的英雄倒下去。外婆不在了,還有你,還有我。我知道外公很想去給外婆上墳,但外婆肯定不願看見一個委靡不振的糟老頭子。我們要幫助外公康復,難道你對自己的爸爸沒有信心?”

這時,我看見外公,悄悄地在用雙手支地,試圖起來。可他在輪椅上坐的時間太久,力氣一下子恢復不了,又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