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溫暖的狂想

站在冬天的路口。

寂靜在天地的蒼白中茲長,轉眼覆沒。

悄悄從臉頰邊,擷一抹潮濕的暖,在虛無的前方,勾畫出記憶的輪廓——

有可愛的小女孩,她踏風雪而來,手中捏著著花花綠綠的糖紙,折出細小的花朵,那樣小心得安放在雪地之上,種下來自明年春天的芬芳,開出屬於自己的鮮艷。

不經意間,想起了童年,還是愛吃糖的歲月,擁有一個人的冬天。

村口邊那一樹的二喬木蘭,花開是燃燒的雪白,我踩著一深一淺的腳印,總愛去采冰涼的花瓣,然後碾平皺巴巴的五色糖紙,一點一點堆積起來,幸而只是孩子。摘了幾片便笑逐顏開,不去奢求更多。

於是捧著一紙花瓣,循著飯香回家,那裡有等待我的父母,還有滿堂的溫暖,母親會將我的花瓣細心得放置於小罐中,盛少許雪水,便有暗香盈盈,深嗅則迷醉。

此去經年,那飄忽的花香像一卷綢緞如縷,縛束著我歸去的心,牽扯一下,就會痛得撕心裂肺。

我甚至沒有膽量回想,執著著在回憶里溺亡。

我總是想,等到流年裡雪花開,我一定要回去看看。當年種下的糖紙花,是否已經開遍了荒野;當年我伸手可以觸到的二喬木蘭,是否已經滿樹花火;當年窗欞間一掬花瓣之香,是否已經被風化成沙。

只是現在滿目皆白,我卻還是停在原地不進不退。有太多事放不下,牽絆著我。就像海子說: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明明下的是同一片天空的雪,我卻依舊覺得很遙遠,很遙遠。

一個人,攜一段淺淺憂傷。佛說:落雪無聲、有聲,聲在心底;雪化無痕、有痕,痕在肌膚。我撣一撣衣袖,一霎清明。

抬眼間,眼帘映入一對顫巍巍的身影,在風雪中格外引人側目,我眸光漸漸溫軟。目送著他們遠去:兩位頭髮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飽經風霜的臉龐卻是布滿溫柔與慈祥。他們看向對方的眼神分明是一種天荒地老,恍若現在飄下的不是雪而是如縷的暖陽。

感動間,思念也愈濃。當全世界都開滿雪花,最深處不過一句“我寄白雪三千片,君報紅豆應以雙。”想起了家鄉的爺爺奶奶,突然好想問一句——

你們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

曾幾何時,你們輕呼我的乳名,輕撫我的面頰,溫存的掌心融化了我所有的冰冷,就在那一刻,伴著風聲入眠,伴著夜色垂眸,緊抱你們的身子,擁抱甜蜜幸福,給夜色塗鴉,純純安眠。

不用怕屋外呼嘯的風雪,單純地窩在柔柔臂彎里,或許,還有小曲伴我入眠。

驀然回首中,溫暖宛如煙雲,似水年華流去,不留影蹤,我,依舊只有我,在一場大雪中,失聲痛哭。

當夜,我久久無法入眠。

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擺在窗邊,映著那紛紛揚揚的大雪,我捂著臉,鼻頭髮酸。照片上是一碗餛飩,當年我與爺爺奶奶一起做的,為了紀念第一次包餛飩,特意拍下。

腦海里滴滴答答全是秒針行走的囈語,我披著被子,靜靜得靠在窗邊睡著了。夢裡全是純白色的蝴蝶,織成雪,飛回故里,越過那株二喬木蘭,然後,我看到遍野的糖紙花。

爺爺奶奶站在花叢里對我招手,蝴蝶散了,化作漫天白雪,落了他們滿頭,剎那花白。

我是哭醒的,竟再也控制不住淚水,肆意橫流。

當夢醒了,我想我再也不會搖擺,遠方的風將不再是遠方,那些個溫暖的冬日,會一一重現。

當我再次看到那棵二喬木蘭,卸下行李,我仰頭眯眼,恍若有個小女孩含著糖在坐樹丫間搖晃著腿,我輕輕的笑,道:“我回來了。”

我側過身瞭望,天際的溫潤寧靜而美麗,有餛飩香從遙遠飄至心房……

初三:郁白

點評:本文的情感真摯,極具表現力,讀罷全文,我們也感受到了作者對於爺爺奶奶的懷念。

文章從倒敘開始,抒情的描寫,讓我們不禁想問,作者的冬天獨特在何處,為何是“溫暖的狂想”,之後的文章正是按照這一線索展開,寫出了自己對於爺爺奶奶的懷念和溫暖的眷戀。

正因如此,所以本文既可以看做是一篇表達我對冬天的抒情文,也可以看做是一篇懷念爺爺奶奶的情感文。如果文章最後能將我的懷念之情再進一步闡述,就錦上添花了。

點評老師:沈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