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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女孩子從小就要學包粽,但人小手軟無力,包不得真粽子,就包紙粽子。用較硬的紙片,折成一個小四角粽的樣子,外面用彩色絲線一縷一縷地纏齊,小巧斑斕。這原該是一種香袋,裡面可藏雄黃,後來卻成了女孩子練手藝的基本功。纏出若干個小彩粽,用絲線串起掛在胸前,作為節日的裝飾;過完節常常還掛在帳鉤上,直到落滿灰塵。我的妹妹們雖都會包粽子,但到了姊妹們各自成家後,端午包粽子仍是由母親主持其事,當然妹妹們會去幫忙。每年都是母親包好煮好了,讓我們去拿一些,回家熱一熱就可以吃。母親去世後,妹妹們也就沒再包過粽子。到了我女兒這一輩,就沒有人再會包粽子了,想吃粽子隨時可以上超市買。嘉興五芳齋真空包裝的各種夾心粽子,比當年的金華粽子更有名。

2.蠶豆

蠶豆是端午的時鮮,也是最廉價的時鮮,記得當年連大殼賣的蠶豆,不過一分錢一斤。或許是因為那嫩黃的色澤,炒蠶豆瓣被叫做“雄黃豆”,是端午節午餐上一道不可少的菜。

蠶豆給我的童年增添了許多樂趣。媽媽將連著小殼的蠶豆用白線串成豆鏈,放在飯鍋里蒸熟,讓姊妹們每人一串掛在脖子上,可以不時地拈一粒進嘴。為了炒雄黃豆就得剝豆瓣,剝得不耐煩時,媽媽就教我們將連殼蠶豆光滑的一端朝上,用小刀削去下方兩邊的豆殼,只留下當中的一線,看上去就成了一個戴鋼盔的人頭,尖長的豆芽成了人的鼻子,頗似鷹勾鼻、凸下巴的美國大兵。也可以將剝下的半截豆殼套上指尖,在指肚上畫出人的眉眼口鼻鬍鬚,就有了若干可以隨心所欲命名的玩偶,表演各種自編的鬧劇,或者與弟兄們手指上的人物打鬥。

端午真正的時鮮是鰣魚。可鰣魚早已不是普通百姓家中能夠上桌的東西了。據老輩人說民國年間的故事,一家以鰣魚作為送親戚的重禮,親戚不捨得吃,又轉送下一家,一家一家轉下去,最後竟又回到原主人手中,可是魚已腐敗不能吃。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市場上能見到的是鯗(不知道是不是該用這個字)魚,俗話說“來時去鯗”,也就是產完卵向海中回遊的鰣魚,已沒有了鰣魚的肥美,但畢竟還能讓平民百姓稍稍獲得吃鰣魚的心理滿足。如今是連它也看不到了。

3.雄黃酒與炒五毒

端午的午餐,孩子們也可以破例飲一點酒,就是以雄黃研末浸泡的雄黃酒,據說可以驅蛇蟲、保健康。所以就連嬰兒,父母也會用筷子頭沾點酒去辣他一下。大人一邊喝酒,一邊用手指蘸了酒,在孩子的額上點出一個黃點,或者寫成一個“王”字,希望孩子像虎而容易成長,有時連手心足心也都點上,可見父母愛子心切。剩下的酒灑在牆角壁邊,以祛毒蟲。也有人以雄黃在小紙條上寫:“五月五日天中節,一切蛇蟲盡消滅”,倒貼在牆角,其實驅祛蛇蟲的仍然是雄黃而非咒語。

午餐上另一種不可少的菜餚是“炒五毒”,以韭菜、茭草(或金針菜)、木耳、銀魚、蝦米等同炒,大約是以這幾種菜象徵蟾蜍、蜥蜴、蜘蛛、蛇、蜈蚣等五毒。中國傳統的磚木建築,年代久了,是會滋生蜘蛛、蜈蚣、蜥蜴、蛇等爬蟲,而天井陰溝中,也確有蟾蜍活動。小時候我就親眼見過家中的房頂上掉下五六寸長的大蜈蚣,也有鄰居晚間在院子裡乘涼被蠍子蜇了一直呼痛到天亮。這其中蛇的地位不同於其他,家中的無毒蛇好像只在這一天是被驅逐的對象,更多的時候是被敬為“家神”,不敢冒瀆的。

4.菖蒲、艾葉

這也是驅殺邪魅的兩種武器,菖蒲取其形,艾葉取其用。據說將菖蒲剪成刀劍形可以殺鬼,端午日懸於床頭帳外,或用以掃床下。近年菜場上偶見人賣,買的人多置於家門旁,因為新式裝潢的居室里,似乎已沒有放這種東西的地方,所以完全成了一種滿足心理需求的象徵。傍晚點燃艾葉,其煙可驅蚊蟲。這辦法我在蘇北農村插隊時還常用,並不限於端午,換句話說,僅僅端午驅逐一回是沒有用的。舊日亦有以真刀真劍懸帳內者,同樣意在殺鬼。記得當年媽媽有一把做工十分精巧的料器鑲銀鞘鋼刀,長不過三寸,端午那晚為我們掛在帳子裡,但到底因為刀口鋒利,半夜裡媽媽又收起來了。艾葉也被用做女性端午的頭飾,剪成小巧的虎形,與石榴花一起插在鬢邊,紅綠相映,不無妖嬈。也有人以絹帛剪做艾葉為頭飾的。說起石榴花,總會想起李商隱的詩句“漫無訊息石榴紅”,最早讀到這詩正是在“漫無訊息”的插隊歲月里,詩人在“漫無訊息”後面突兀地接上“石榴紅”的意境,久久地讓我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