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由PQ小編為大家推薦的《丙午丁末年紀事》讀書筆記,歡迎大家學習參考。
《丙午丁末年紀事》讀書筆記一
楊絳先生著述甚豐,諸多成就中,散文最令讀者心儀。讀先生的文章,如與一位相交多年的老友對飲:酒淡而意永,餘味綿綿,愈品愈甘,流於唇齒,暢於心間!
初嚼先生文字,並無突崛之感,平易、質樸,甚至可謂“樸素”。(竊以為錢鍾書的文字,尤其是散文,較其夫人,不免狡黠之餘多了些許賣弄,難免晦澀)然樸素的字句似一條脈脈溪流:舒緩、清澈,淙淙流來,竟不挾一粒沙石。(有批評家稱之——清新文字)清新,固然是先生行文的特質之一,但清新之外,似乎孕有更富張力的文字美感。
《楊絳散文》所涉及內容極廣。有序跋、學術藝評、追憶往事、人物、前言、書評等等。每一種題材的文章於先生筆下均曉暢通透。先生敘事,似在小寫意,一筆一划都恰到好處,並無層層潑染的磅礴氣勢。娓娓道來,親切至極。文章的敘事結構簡單、條理,營造了異常廣闊的想像空間。讀者於其中可任意進退。余以為《幹校六記》最具先生的文字風格——簡單真誠。
《六記》雖記錄的是一個黑暗年代中的種種艱辛,讀來竟無半點酸澀,只是瑣事。(難怪先生在她的《丙午丁未年紀事——烏雲與金邊》中自嘲又不無嘲諷地說:“我只是反覆慰藉:假如我短壽,我的一輩子早就完了,也不能再責望自己做這樣那樣的事;我不能像莎士比亞《暴風雨》里的米蘭達驚呼“人類多美呀。啊,美麗的新世界······!”我卻看到了好個新奇的世界。”)於是這串串瑣事,成就了《六記》中人物的韻味、人情。《六記》的文字很平靜,甚至有些明快。先生在追憶往事的過程中並沒有引導我們去詛咒黑暗、聲討罪惡,她就像一個行走在暗夜裡的歌者,叩磬而歌,呼喚光明。先生回首往事的姿態惟剩兩種——樂觀、寬恕,也恰恰是《六記》的魅力所在。《六記》末尾先生寫道:“……據說,希望的事,遲早會實現,但實現的希望,總是變了味了……,看不到這次名單上的老弱病殘,又使我愧汗,但不論多么愧汗感激,都不能壓減私心的忻喜……。瑣事歷歷,猶如在目前。這一段生活是難得的經歷,因作六記。”莎士比亞說:忘了吧,寬恕吧。《六記》中的先生想必有同樣的情懷!
楊絳先生可謂舊式的傳統文人,且家學淵源。雖曾與西方文化有過深厚地交往,但其散文中卻見不到絲毫“洋味兒”。她的文字大多體現了漢語的音律美、書畫美。《散文》中的《林奶奶》堪稱文字美的典範——口語化但不絮叨,記敘的仍然是生活中的瑣事,但讀來全不嫌瑣碎,一個舊中國底層渺小老太太的言談舉止、處世為人活脫脫躍然紙上!我以為其文字的意境、意味直逼魯迅!中國社會底層一乾小人物的相貌品性在他(她)的筆下是如此血肉豐滿、惟妙惟肖!
《楊絳散文》中用相當多的篇幅描寫先生與丈夫錢鍾書之間的生活點滴。文字依然簡單而不張揚,卻難抑先生對丈夫的絲絲眷愛與關懷。生活中錢鍾書的一舉手一投足在先生筆下全變成了饒有情趣的故事情節。文學巨匠錢鍾書在她的作品中不過是一個親和、寬厚、頑皮、睿智間或顯得痴氣的丈夫與父親。(據說新版的《楊絳散文》又收錄了先生的新作《我們仨》。這本書我也曾拜讀。掩卷之餘惟剩驚異。驚異先生竟然能用如此淡定、詼諧的文字描繪著治學嚴謹、為人老實的女兒;還有那個蟄伏於家中清淨世界不與外人知的時而頑皮淘氣、時而笨拙木訥的錢鍾書;以及這個使普通人常生喟嘆的學者家庭的普通生活。會心一笑的同時不免訝異—— 著書彼時先生已孤獨一人。)
文如其人。先生的作品中流淌著智慧和豁達。當一個作家能夠洞穿人生的時候,她的文字就趨於簡單曉暢,卻能於簡單曉暢之間孕育出深邃的思想。誠如先生在這本書扉頁上所譯藍德的詩: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
我雙手烤著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準備去了。
先生是一個用文字取暖的人,先生是用文字暖人的人!
《丙午丁末年紀事》讀書筆記二
近日看網友部落格有一篇記者採訪著名文學家、劇作家、翻譯家百歲老人楊絳的文章,其中有段談及文革的講話,如下:“我從自己卑微屈辱的“牛鬼”境遇出發,對外小心觀察,細細體味,一句小聲的問候,一個善意的“鬼臉”,同情的眼神,寬鬆的管教,委婉的措辭,含蓄的批語,都是信號。我驚喜地發現:人性並未泯滅,烏雲鑲著金邊。許多革命民眾,甚至管教人員,雖然隨著指揮棒也對我們這些“牛鬼蛇神”揮拳怒吼,實際不過是一群披著狼皮的羊。我於是更加確信,災難性的“文革”時間再長,也必以失敗告終,這個被顛倒了的世界定會重新顛倒過來。”楊絳是在嚴歷批判文革後說這段話的,強調即使在文革浩劫的牛棚中她仍然看到了“人性並未泯滅,烏雲鑲著金邊”
楊絳先生的這段話促使我也想說幾句早就想說的話。
我是知青,上山下鄉十年,同齡人都親歷了文革災難,其中包括上山下鄉運動,我們都深受其害,如今三四十年過去了,回憶往事卻分歧頗大,褒貶不一,談一點我的看法,供參考。
對上山下鄉運動我是持否定態度的,主要從政治上、意識形態和對社會發展的利弊方面應該認定上山下鄉運動是倒退,違背了社會發展規律,是對廣大人民民眾意願的反動。對這一點我們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因此對那種不顧事實仍在鼓吹文革鼓吹上山下鄉運動的觀點予以批判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但有的朋友一提及上山下鄉中的人和事就不加思索的一古腦兒否定,甚至張嘴就是痛罵,這是不對的。就農場而言,知青與知青之間,老工人與知青之間(特別是老工人了解了知青娃娃在城裡生活的情況後),他們的大多數並沒有因文革陰霾而良心泯滅,互相幫助手攙著手往前走;嚮往美好的願望並沒有被拋棄,知青用歌唱、舞蹈,包括用戀愛表達他 (她)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一旦條件成熟,他們喊出了同一個聲音,顯示出團結的巨大威力。
知青們在艱難困苦中結下了一生難以割捨的友誼,他們都有這樣一種感受:上山下鄉十年(有的只有六七年)交下的朋友感情遠遠超過回城工作三十年中交下的朋友感情。我想這就是楊絳說的烏雲鑲著的金邊,因為烏雲更顯出金邊的珍貴,我們不能也不應該把烏雲與金邊混為一談,或者視而不見,相反我們更應該珍惜“金邊”,在摒棄烏雲時別把金邊當作烏雲一併拋棄了。
《丙午丁末年紀事》讀書筆記三
一九六六年八月九日——也就是陰曆丙午年的六月,我下班回家對默存說:“我今天‘揪出來了’,你呢?”
他說:“還沒有,快了吧?”
果然三天后他也“揪出來了”。
我問默存:“你是怎么‘揪出來’的?”
他也莫名其妙。“大概是人家貼了我幾張大字報。”
我倒記得很清楚。當時還沒有一張控訴我的大字報,不過我早已知不妙。一次,大會前民眾傳看一份檔案,傳到我近旁就跳過了我,好像沒有我這個人。再一次大會上,忽有人提出:“楊季康,她是什麼人?”並沒有人為我下定義,因為正在檢討另一“老先生”。會後,我們西方文學組的組秘書尷尬著臉對我說“以後開會,你不用參加了。”我就這樣給“揪出來了”。
“揪出來”的算什麼東西呢,還“妾身未分明”。革命民眾天天開大會。我們同給“揪出來”的一夥,坐在空落落的辦公室待罪。辦公室的四壁貼滿了紅紅綠綠的“語錄”條,有一張上說:拿槍的敵人消滅後,不拿槍的敵人依然存在。一位同夥正坐在這條語錄的對面。他好像阿Q照見了自己癩痢頭上的瘡疤,氣呼呼地換了一個坐位。
有一天,報上發表了“五·一六通知”。我們在冷冷清清的辦公室里正把這個檔案細細研究,竊竊私議,忽被召去開大會。我們滿以為按這個指示的精神,革命民眾該請我們重新加入他們的隊伍。不料大會上民眾憤怒地控訴我們種種罪行,並公布今後的待遇:一,不發工資,每月發生活費若干元;二,每天上班後,身上掛牌,牌上寫明身份九自己招認並經民眾審定的罪狀;三,組成勞動隊,行動聽指揮,並由“監管小組”監管。
我回家問默存“你們怎么樣?”當然,學部各所都是一致的,我們倆的遭遇也相仿佛。他的專職是掃院子,我的專職是掃女側。我們草草吃過晚飯,就像小學生做手工那樣,認真製作自己的牌子。外文所規定牌子圓形,白底黑字。文學所規定牌子長方形,黑底白字。我給默存找出一塊長方的小木片,自己用大碗扣在硬紙上畫了個圓圈剪下,兩人各按規定,精工巧制;做好了牌子,工楷寫上自己一款款罪名,然後穿上繩子,各自掛在胸前,互相鑑賞。我們都好像艾麗思夢遊奇境,不禁引用艾麗思的名言佳句:“curiouser and curiouser!”
事情真是愈出愈奇。學部沒有大會堂供全體開會,只有一個大席棚。有一天大雨驟冷,忽有不知何處闖來造反的紅衛兵,把各所“揪出來”的人都召到大席棚時,押上台去“示眾”,還給我們都戴上報紙做成的尖頂高帽。在民眾憤怒的呵罵聲中,我方知我們這一大群“示眾”的都是“牛鬼蛇神”。我偷眼看見同夥帽子上都標著名目,如“黑幫”、“國民政府特務”、“辦修特務”、“反動學術權威”、“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等等。我直在猜測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散會我給推推搡搡趕下台,可是我早已脫下自己的高帽子看了一眼。我原來是個“資產階級學者”,自幸級別不高。尖頂高帽都需要繳還。帽子上的名目經過規範化,我就升級成了“資產階級學術權威”,和默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