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鄉村的露天電影

生於上世紀70年代的農村孩子,有誰不熟悉那露天放映的電影呢?

我要記的,卻是童年時看露天電影的那段往事。

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農村,文娛活動是極為貧乏的。而我們村是一個四五百戶人家的大苗寨,由於離鎮上遠,又不通公路,能算得上娛樂活動的,那就是看露天電影了。就是電影,也是一年難得遇上幾回。因此,村里人特別看重放電影。不僅孩子們像盼著過年一樣,即便是大人們,一聽到要放電影,也免不了喜形於色了。

我們村放電影的場所一般是在國小校的操坪上,電影銀幕就掛在籃球架上。每回電影隊到來時,就成了全村的節日。天還未黑,青年們就開始幫助放映員掛好銀幕,並找來桌子,支好放映機,做好晚上放映的準備工作。

村上放電影,最高興的莫過於我們這些小孩子了。在電影銀幕剛剛掛好,就有各家的小孩早早地提前搬著凳子來占位子,當然是距離銀幕越近越好。有時,小夥伴們為占地方偶爾還會發生吵架的事情。晚飯過後,大多數人家都是扛著一個長條凳,一家人說笑著往國小校操坪走。到了後找個儘量近些的位置,等待電影開演。我們家每次都沒有人提前去占地方,但是每次母親都是知道晚上放電影了,就儘量早做晚飯。

孩子們來得太早,離電影開映往往還有幾個小時,就眼巴巴地守在放映員的身邊,一邊看他調試放映機,倒片子,一邊爭著詢問放映員晚上放什麼電影。因為誰先知道晚上的電影名字,就可以立馬當新聞發言人,在我們看來這是一件很神氣的事情。

那時,電影一般是村委會出錢請來的,所以放電影前,照例都要由村幹部先講話,他們對著話筒“哇啦哇啦”半天,說的無非就是什麼防火防盜、誰家的牛吃了誰家的莊稼以及誰家的孩子破壞了公物之類的事情。在村幹部講話的當兒,放映員總要調試鏡頭,當一束白光打在空空的銀幕上,孩子們便紛紛就著亮光,用手在銀幕上做各種各樣的投影,如鴨嘴、牛頭等,然後又嘰嘰喳喳地議論,像極了或不像,並搶著上前比試,於是喧鬧聲潮水般淹沒了村幹部的講話。村幹部看是在說不下去了,就只好宣布道:“啊,大家注意了,啊,現在開始放映。”一陣歡呼聲後,電影就開始放映了。

由於我們村人多,國小校的操坪可謂真正的人滿為患了。為了能看清銀幕上的影像,大家就不停地閃轉騰挪往裡擠,甚至還有故意搗蛋擠著玩的。不大的場地上,人頭攢動,有踩丟鞋子的,有擠破衣服的,當然免不了也有動粗口的。但當電影序幕文字結束,進入劇情,頓時人聲鼎沸的現場霎時一片肅靜,整個操坪上空只能聽到喇叭里電影人物的聲音了。現在想起來都有點不可思議,那么多人,年齡不等、男女有別、性格各異,竟然立刻鴉雀無聲,恐怕現在用什麼辦法都難做到了,可見當時電影對人們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那時的電影都使用膠片,連續放映久了,因放映機過熱,電影膠片就會融化斷掉,這時候最讓我們這些小孩子著急,看得正入迷,正起勁,膠片卻斷了,故事突然中斷,小孩子們就會哎的一聲嘆氣連連。如果電影放映員沒有及時將融化斷掉的電影膠片接上,有的就喊叫快點快點,有的就使勁吹口哨,弄得滿場子亂鬨鬨的。一旦膠片接好了,上千人的露天電影場地,就立刻安靜了許多。孩子們又繼續沉浸在電影故事裡,享受電影帶給人們的愉悅。

那些年,電影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部,大都是革命回憶錄性質的戰爭題材影片。我記得看過的電影有《地道戰》《地雷戰》《鐵道游擊隊》《平原槍聲》《飛奪瀘定橋》《上甘嶺》《狼牙山五壯士》《紅色娘子軍》《南征北戰》《董存瑞》以及《少林寺》《自古英雄出少年》等。有些老片子,像《地道戰》《地雷戰》《鐵道游擊隊》等,都看了不下十遍,至今有些段落情節依然記憶猶新。除了在本村看電影,還常跑到別的村去看。雖然那時各村放映的電影都差不多,可是我們還要追著看,從這村跑到那村,不怕山路彎彎。成群結隊,用曬乾的向日葵桿或苧麻桿,扎在一起做火把。山村的夜是極其安靜的,如果半夜裡遠處火把在攢動,接下來聽見人聲鼎沸,那一定是去別村看電影的孩子們回來了。 

一場電影放過,全村往往要議論好幾天,小夥伴們甚至還扮演電影裡的人物演起戲來。比如在看了電影《地道戰》《地雷戰》《鐵道游擊隊》後,我們也去坡上砍來竹子、棍子,削成大刀、手槍、紅纓槍,模仿電影中的人物,課餘飯後惟妙惟肖地演著。有時,我們甚至會為了爭誰扮演片中的正面人物誰扮演敵人而鬧彆扭,因為誰也不想演“壞人”。每放映一部新影片,小夥伴們就有了表演的新題材。小時候的我們誰沒有當過演員?誰沒有演過幾齣得意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