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冰棍的故事

關於我的哥哥,在《彈弓、漁網、香菸殼》一文中已有交代。生性頑劣,淘氣,所以經常被我娘訓斥,責打。

哥大我九歲,我對他又敬又畏。爹和娘不罵人則已,一罵人必定電閃雷鳴,扯著嗓子叫囂。我哥耳濡目染,從小不會好好說話,但凡開口,必吼無疑。以至於到現在都是家裡的霸主,侄女每每提及,心裡便不甚舒坦。

然,兒時的我,眼中的哥哥與英雄無異。他不僅會抓鳥雀、採桑果子、捕魚,還會做小生意賺錢。

那一年,我哥大約十幾歲吧。高小沒讀完,便炒了學校魷魚,放下書包,不讀了!那個年代,讀不讀書,似乎也沒什麼大礙,更何況他的心思不在於學堂,爹娘也就沒多阻攔。

不再讀書的我哥,用木頭釘了個箱子,批了冰棍走街串巷地做起了小買賣。賣的冰棍分四種:白糖冰棍、奶油冰棍、赤豆冰棍、麻醬冰棍。價格在3-5分之間。

賣冰棍的叫賣聲十分悅耳,“冰棍已到——冰棍”四個字,聲音嘹亮,字與字之間拉得很長很長,尤其是“到”字,音調最高,韻腳最長,撩撥得你心裡痒痒的。有時候,娘看著我們直勾勾的眼神,會從褲袋角落裡摳出幾枚硬幣,買一根三分錢的白糖冰棍讓我和妹解饞。可是大部分時間,任憑那賣冰棍的人喊破了嗓子,娘也充耳不聞。看著那個騎著腳踏車遠去的身影,望著那神秘的裝冰棍的箱子,我們的眼神也被拉得好長好長……

因此,當哥也開始騎著腳踏車賣冰棍以後,我心裡是多么驕傲,多么自豪啊!更何況,哥還會給我和妹帶來“驚喜”!臨到傍晚,哥回來時,經常會有幾根沒賣完的冰棍,對於我和妹來說,是一件極其開心的事!可是,這開心不能表示出來,因為沒賣完冰棍,爹和娘肯定要罵哥哥,哥哥虎著臉,坐在一邊悶聲不響。我和妹乖巧得很,此時,不能表現得很雀躍,待娘把箱子裡的冰棍分發給我和妹時,我倆才拿著這美食,躲到一邊偷著樂。

夏日的天氣誰也說不準。對於賣冰棍的人來說,最怕下雨。一下雨,生意就差,冰棍就賣不完,會化。

那一天,哥出門去賣冰棍,沒多久就下雨了。照理,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這一天似乎例外。雨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娘在屋裡坐立不安,唉聲嘆氣。我估摸著娘在擔心哥,除了擔心他的身體被雨淋,更擔心的是冰棍賣不出去。

果然,還沒到傍晚,哥就回來了。人淋得濕透濕透,光著個膀子,頭髮上滴著水,那件唯一的衫子,被罩在冰棍箱上,估計是想檔一下雨水,以免冰棍化得更快。

娘來不及給哥擦一下身上的水,就急著打開箱子,一看,還有小半箱,且軟綿綿的,快化了。

娘心疼得一邊嘮叨,一邊嘆氣,一邊罵天罵地罵哥哥。

我和妹開始的時候心裡是竊喜的,因為又可以吃冰棍了。可是,看看娘的臉色,再看看哥的樣子,便瑟縮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

那一次,娘把那些快化了的冰棍,裝在碗裡,除了自己吃,還分了些給鄰居。

後來,哥好像再沒賣過冰棍,我和妹由此帶來的“福利”也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