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堂叔

詹雲康

這些日子奔波於玉山鎮嶺後村和東峰鎮,與親人們談天經常說到我爺爺輩的事,但說故事的都是我堂兄弟。堂兄弟們與我年齡相近,對爺爺輩的事多聽自傳說,而且轉了幾手。前天到東峰鎮,堂兄雲貴告訴我,堂叔慶琳就在建甌城裡。父親的遠近堂兄弟很多,隨歲月流逝,現健在的很少。知道這個訊息,昨天我去看望他。

他住在水西豐源小區,七樓,也就是頂樓。聽到我來,他下樓接我,我們緊緊握手,都很高興。他不僅知道我的名字,邊上樓邊說往事。他說,我在建甌一中當老師的時候,經過都御坪他女兒的店鋪,常進去坐,他女兒還記得我。他說,他在水西一個企業做保全的時候,遇到建甌一中一位退休校長,談起我,校長說小詹書教得很好,但調到廈門學校去了;與校長談天,他才知道我離開家鄉。

到了他家,房子沒有裝修,擺設比較亂,地上好多西瓜。他給我打開一個西瓜,是白瓜,很甜。他說自己種的,就種在飛機坪的沙地上,還種花生、紅薯;年紀大了,不能太勞累,但也要運動,就把種這勞動當做運動喔。

在我記憶中的堂叔,高高的個子,穿著斯斯文文,雖是農民,但走在大街上,真看不出來。現在,76歲的堂叔不一樣了,臉被太陽曬成紅銅色,消瘦了一些,完全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農形象。我們都很興奮,談了很多,自然聊到了爺爺們的事。

他說,他出生長大都在東峰鎮,爺爺的家鄉很少去,知道也不多。不過,他聽母親說過一些往事。

談起我爺爺兄弟學武功的事,與我過去所聽的,有些不同。

他說,我爺爺四兄弟學的武功是太爺請了一個叫李敬的師傅教的,這位李敬師傅也教過敷錫村的一家四兄弟。那四兄弟有了武功後,四處炫耀,有人挑逗說,你們這樣厲害,就去與洋後村的四兄弟比比看,你們都是李敬的徒弟。這四兄弟性格比較蠻橫,聽了就真的前來。那天,他們操著木棍鐵錘到了我家門口大聲叫嚷。小叔公也是急性子,操起鐵錘就要迎戰,他說:“來吧,我一個人就把他們撂倒!”大哥將他攔住,說:別急。大家迎了出去,有兄弟說:“什麼風把師兄弟吹來了?難得難得!師兄弟來了,就是貴客,請到家裡坐!”他們叫母親備上飯菜,請敷錫四兄弟吃了一餐。喝酒之後,大哥說:“師傅沒在,我們自己比武,若有傷害,會被外人笑話。比武的事不如以後再說。”那四兄弟,聽這話也覺得有道理,吃了飯喝了酒就走了。慶琳堂叔說,師傅李敬知道敷錫四兄弟性格急,為人蠻橫,並沒有教太多的武功,怕他們惹事;而我們家除了老四肚子藏不住事,其他三人都遇事冷靜,所以教的功夫也更多。

慶琳堂叔說:有一次,有二伯(大約是我爺爺)獨自一人上竹林鋤山,遇到一股土匪,土匪想將他捉住。如果被土匪捉住,就只有死路一條。那山比較陡峭,二伯操著鋤頭穩穩站在路中,土匪前後夾擊。由於道路狹窄,土匪也只能幾人靠近,只幾回合,幾個土匪被二伯用鋤頭掀到山谷下。土匪們見狀,只能放棄退走。

還有一次,一群遠道而來的土匪準備搶劫我家的山場,他們在附近一個村莊的人家吃夜飯(那時,土匪想到某人家吃夜飯,一般人家不敢不做飯)。那家人問土匪準備搶劫誰家。土匪說,搶那片竹林的山場。那家人說,竹林四兄弟都會武功,你們還是不去的好。土匪說,我們十幾個人還害怕他們四個。那家人說,你們靠不近他們,打起來,肯定占不到便宜;即使給抓住一兩個,你們恐怕也要死幾個兄弟。土匪頭說:是這樣?那就算了,我們搶點東西也是為了生活,何必要送上命呢。結果,土匪吃完飯就退走了。

四個兄弟都有武功,但三個哥哥從不顯露,待人謙遜。只有老四性格急躁,常常亮出他的本事。有一次,有個媒婆來說媒,將那個姑娘說得像仙女一樣好。也許老四早就見過那姑娘,不太中意。媒婆反反覆覆,聊聊叨叨,說個不停。老四正在磨一把小刀,聽急了,突然站起來,將小刀直插身邊的柱子,這一插,竟將小刀大半插入柱子中,因為太用力,整座房子都向一邊傾斜。瓦片啪啦啪啦往下掉,嚇得媒婆拔腿快跑。

還有一次在集市上,有一群小青年在欺負一個老人家,老四就過去勸說幾句,讓年輕人收手。年輕人不僅不收手,還嘲笑老四。老四急了,正好身邊有一捆竹子,那些竹子有大拇指大,上百根竹子被緊緊捆成一束。老四伸出手掌,從竹捆中間部位插進去,硬是從竹捆中間抓出一根來。這個舉動,小青年們看得呆如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