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暑假去爺爺家,我都要經過迷宮似的曲曲折折的小巷,但我從來不怕會迷路。爺爺門前小院子裡栽了一棵桂花樹,隨著桂花的香氣走,準沒錯。
如果是清晨,趁晨露還沒蒸發之前趕到小院,那就不止鼻子得到享受了。那熹微的陽光照在翠綠的葉和淡黃的花上,花和葉上的露珠閃閃發光,仿佛起舞的精靈。微風吹過,綠葉便隨著流動的香氣輕拂你的靈魂……誰能相信,這樣生機勃勃的桂樹,原本快被蟲子蛀幹了呢?
爺爺奶奶現在住著的小院,是幾年前才買的。這裡向陽,而且安靜,比從前那個陰冷的小院好了不少。當我聽賣家說“院子裡有一棵桂樹”時,著實興奮了一把,我很喜歡桂花的香氣。我興奮地跑去找桂花樹,卻只在一片茂盛的野草和無數帶刺的滕蔓之間,勉強發現了一棵半死不活的小樹。“這樣的樹留著有什麼用呢,反正也活不成了。”當老爸看到這棵樹時,本想把它和雜草一起清理掉。但是爺爺奶奶卻固執地不讓老爸拔掉。
過了很長一點時間,我又去了爺爺家一次。爺爺奶奶知道我要來,總是燉排骨蒸米飯給我吃。那排骨的香氣可以飄好遠。但這一次,我先聞到的不是排骨的香味,而是香甜的桂花的氣味。我驚喜地對著小跑過來迎接我的奶奶說:“奶奶,桂花開了!”
“是啊,開了,開了。”奶奶拉起我的手,一邊絮絮地對我說,她聽賣家講,那棵桂花樹原本只是偶爾開一兩朵花。但是她和爺爺還是沒有放棄這棵樹,每天都精心照料這棵樹,給它澆水、施肥、捉蟲。終於,桂花樹開花了。
“樹也是有靈性的呀,你對它好,它也會感恩回報的。”看到我久久沉浸在桂花開花的興奮中,爺爺這樣笑著對我說。這時我才注意到,爺爺的手上有幾道深深的褐色的傷痕。爺爺對我說,這時清理桂花樹旁的雜草時劃傷的,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我心疼地對爺爺說:“為什麼寧可被劃傷也要留著這顆樹呢,這傷口該有多疼呀。”爺爺又笑笑,對我說:“因為你呀,孩子,你不是最喜歡桂花樹了嗎。”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好像被觸動了一下。我抬頭看著爺爺,滿頭白髮,臉上寫滿滄桑,仿佛海邊佇立的礁石。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卻讓人感到溫暖。從小到大,爺爺奶奶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把我喜歡的留給我。當我習慣了他們的關愛之後,竟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了。我竟從來沒想過要去感恩回報他們。
我默默拉起了爺爺的手。爺爺爺握著我的手,高興地對我說:“我最近做了一個夢,夢見院子裡的桂花樹長得又高又大,開滿了花,那可真美啊。”
“這夢一定會實現呢。您付出了這么多,一定會收穫更多回報的。因為就算是樹,也會感恩啊。”我緊緊地握著爺爺的手。一定會收穫更多回報的,因為不只樹會感恩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