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

(一)

血,染紅了天,一聲聲號角響徹天際。戰爭,又開始了……

已是夕陽西下,夢裡花開終落。她慢慢踱向窗邊,站立,陷入了沉思。

灰色的天幕間似乎還掛著那些零碎的記憶星辰,繚亂著,迷離著。淒冷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多久了,有多久了呢!真的倦了,累了。望著眼前的鑲金匕首,淚眼朦朧間,記憶像雪崩般轟然倒塌,一時收不住,噴涌而出。

“姬兒,這劍乃先祖所留,乃千年玄石所練,無堅不摧,削鐵如泥。今日曾與你傍身。”“謝過大王。”她從項羽手中接過匕首,揣在懷裡,亦如揣著世間最珍貴的物品。雪,下著呢,太陽把它那鵝黃的光輝拋向兩人。時間仿佛永遠定格在這一秒,永恆……

她,虞姬,擁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兩彎似蹙非蹙眷煙眉,一雙似喜為喜含情目”。

他,項羽,天生神力,儀表堂堂,“仰一世英名,齊一世高歌”。

兩個人,一段情,半生緣,相思淚,斷愁腸。

(二)

“虞姬,請聽劉邦一言。項羽乃粗俗鄙俗之人,怎能配得上你?他心如浮萍,毫無定向。劉邦今雖無名無權,但有一顆堅若磐石的心啊!望虞姬妹妹好生思量。”

“謝兄厚愛,虞姬只是區區一平庸女子,既無傾城之貌,又無絕世之才。幸得大王垂憐,今生誓死追隨大王。只把你當作兄長,望卿勿復言。”

“事已至此,我便不再提了。但我的心不會改變,總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的。”

(三)

“我擁兵百萬,怎會不如區區一沛縣小廝,虧我還如此信賴他,今日兄弟情斷,他日兵戎相見!”

歲月蹉跎,時光荏苒,轉眼間已過去了多年。

窗外歌聲清越,她的思緒漸漸拉回。

楚歌!是楚歌!難道劉邦已經攻了過來!她連忙起身去找項羽。

此刻,項羽睡的正熟。雖然連年的征戰使他蒼老了許多,但仍擋不住他那逼人的英氣。他沉沉的睡著,安詳而恬靜,一如他們初次相見。她不忍心喚醒他。

他猛然從夢中驚醒,坐在床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那墨綠的瞳孔中發出駭人的光芒。由於過於激動,他一陣陣劇烈的咳起來,他那俊俏的眉已經擰成了個大疙瘩。她走上前,輕輕地撫著他的眉,想要撫平他那躁動不安的心。那一刻,他們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睫毛在她掌心翼翼扇動。一股清涼滴在她的掌心。她一怔,是他哭了嗎?他竟哭了!這一刻,她才懂,原來英雄也是會流淚的!

猛然間他甩開她的手,艱難的站起來,步履蹣跚的向前走去。她看著他歪歪斜斜地扶著座榻坐下,對面是跟隨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戰甲,戰甲泛著陰冷的寒光。燭光已燃盡,殘曉的清光透進帷幔。

“拿酒來!”他強撐開眼說道。

當他捏著盛滿酒泛著流光的酒盞時,她看著他:“虞姬,我們完了!如今我們真的沒有後路可退了。多么諷刺啊!我們在玩一場遊戲,知道嗎?現在,遊戲結束了,贏家不是我,但我也不會輸給劉邦那小人的!我會用我的長槍刺穿劉邦的咽喉。虞姬,穿上你的戰甲,我們走!”

她不跟他去,怕他分心。

他笑:“對,你還是留在這兒吧,讓漢軍發現你,然後把你交給劉邦。”

她也笑:“我們為什麼會到這一步呢?”說罷,她抽出懷中那把鑲金匕首,只一刺,便深深刺進了心窩。那一刻,她好美。

他衝過去。他那墨綠色的瞳孔里垂下了幾滴晶瑩的淚滴。她依然在笑。他湊向她那顫抖的唇:“大王,姬兒其實好怕好怕,怕你一朝登上帝位,到時候姬兒一朝紅顏老,到那時您身邊還會有我立足之地嗎?累了,姬兒累了。大王,其實這是我想要的結局,大王,還能不能再聽你叫一聲姬兒”他張開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然而這是,她卻永遠閉上了眼睛……

待她的屍體冷卻之後,他拔出了那把匕首,在他的軍大衣上揩掉血跡,沙著嗓子咆哮道:“來人,我們殺下山去……”

激戰過後,屍骸遍地……

鮮血染紅了烏江,他最後自刎於烏江,和那把匕首永遠沉寂在烏江。

“姬兒,你在哪兒啊!我打敗項羽了!你快出來啊!”

“稟告主公,虞姬姑娘已仙逝。”

“不,不可能……不可能”“姬兒,你怎么這般狠心,你不與我同在,這江山又得來何用!“說罷,把手中的玉璽向地上摔去。

不久,漢高祖劉邦逝世。

觀花開落盡,嘆如夢無痕。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