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與行

濃濃的出水從茶壺中流淌出來,經過空中的廢物,衝進茶杯。茶香溢滿了整個房間。用粗壯的、磨有老繭的手勾起杯柄,緩緩品上一口,然後放回茶托。杯中茶水微微一震,漾起一陣波紋。

“當年的路啊,他根本就不算路”,老頭子開始講起當年穿越草原的場景,“幾百個人幾千個人一起,愣是在草原里踩出一條路來,走了將近一個月,終於走到北京!”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爺爺和他的戰友們一同走到北京到天安門前見毛主席的場景。“大夥別提多激動了!”每次回憶這段時光,老頭子都特別激動,愣是從緊皺的面紋中擠出一滴汗。用微微上揚的嘴抿了一口茶水,繼續談起來:

“九二年,我去長白山的時候,路就好走多了,當時也不用怕磨破腳磨破鞋,直接走到火車站就成了倒車倒3次就能到長春。只是當年鐵路沒有現在平,火車也沒現在快,來回倒車加上等車,還是得兩天多。那時的火車雖然慢啊,但也有好處,”老頭子捋捋鬍子,繼續說道,“跟著車子往北走,風景從落葉的梧桐漸漸變成掛雪的松柏。東北可是一個雪窩子啊!停車的時候下站台走走,雪都沒過小腿呢!”眼前,腦海中浮現出銀裝素裹的景象,老頭子眯著眼笑起來。

“還有當年爬泰山的時候,剛從泰山火車站走出來就開始下雨,路滑不說,還格外冷哩!”老頭子順手從桌子底下翻出張照片,“你看,當時我們在中天門的時候,大夥的嘴唇都凍紫了,說話都直哆嗦。到了山頂南天門,住到旅館裡燒了點水擦擦澡,這才暖和過來。第二天早上因為下雨,我們還看到了罕見的雲海日出呢!”茶杯再次被放回茶托的時候,已經空了。

“後來的路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火車速度越來越快,還有了飛機,現在從老家到北京,一個小時就到了哩!聽老王說,他兒子爬泰山的時候,索道能直接把你送到半山腰呢!”

我低下頭,不知為何陷入了沉思。

速度越來越快,時間越來越短,路邊的風景也越來越虛,記憶也越來越淡……時至如今,誰還有“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的苦楚?飛機上,哪有人能看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景?世界越來越近,誰能理解”相見時難別亦難”的心酸?過分強調效率,又有幾人會仔細品味“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的闊達?

行路,成了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