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開

木樨花開,木樨花落,一時花落,幾時花開。

史鐵生說:回憶是牢籠。但我覺得,如若那牢籠里有令自己滿心歡喜的人或物,被囚住或許比自由更幸福。

我的牢籠里駐紮著一株茂盛的木樨樹,細小清新的花朵綴滿枝頭,綺麗,繁華;清風吹來夾帶著那獨特的香氣,甜膩,誘人。樹下是一片綠綠的草坪,那小草隨著風,從這頭晃到那頭,又從那頭晃到這頭,毫不疲倦。樹後是一幢矮小的老屋,演繹著黑與白的美,而老屋前放著一把有些舊了的椅子,椅子上坐的,是那時候的她,而在她懷裡的,是那時候懵懂的我。那時夕陽未下,彩霞滿天,紅暈染了天際,醉透了木樨,真有一種要直到天荒地老的感覺,只是這世上永遠沒有永遠。

那年秋,門前的木樨花還沒開,草地上的草還沒長高,家鄉的風還沒刮大,天邊的夕陽還沒有晚霞,我也還沒長大,卻,再也見不到你。四合院散著木樨香,白蚊帳籠不住短時光,流水淌去,徒留一地殤。

之後的一年又一年,始終沒再踏進那裡一步,可能怕再回憶不起那裡的點點滴滴,也可能怕被勾出了回憶就再也出不去。

但那一次秋風起,情不自禁卻又心甘情願得地被那花香牽著走。站定,抬頭,望進一樹繁花。剎那,震驚,而又歡喜。老屋還是老屋,只是黑與白里滲進了斑斑點點的青;小草還是小草,只是有點憔悴;只有那木樨還是木樨,滿樹碎花,依舊綺麗,可這裡,缺了你和我的這裡,缺了你的溫言軟語,缺了我的歡聲笑語,缺了你帶皺紋的笑和我燦爛的笑的這裡,每一處都在向我訴說著難以忍受的孤寂。而我呢?又何嘗不難過,何嘗不想念?

你曾經對我說,這株木樨是老屋的守護神,會守護老屋的每個角落每個人,可樹還在,老屋的人卻都一個個走了,只留下一片黯淡。你還說這木樨伴你走過了幾十個春秋,也老了。我想這樹的確是老了,你也老了,而我不知是不是因為老人經過歲月的沖洗,變得如玉石般溫和,你們的周圍總有一種寧靜的氣場,讓你們身邊的一切也變得安靜起來,讓人忍不住地靠近,喜歡,也讓我時時追憶,常常懷念。

終是要轉身離開,樹上的木樨花被漸冷的秋風吹著趕到了我的面前,似是天真的在與我童年般的追逐,卻又更似想把將要離開的我挽留住,到底是這花的執念太深,還是我的思念太重?

天轉涼,這花快落了,卻一直努力開著,遠在天堂的你,我親愛的奶奶,可見木樨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