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榕樹

黃昏時分,日落西頭,太陽隱沒在水天相接處,天空抹去了最後一瞥霞光,暗黑色吞噬了整片天地,繁星隱約浮現在薄雲中,夜的帷幕悄然拉開。

吃過晚飯後,我獨自漫步在鋼筋水泥築起的市區街道上。都市的夜晚,似乎比白天更熱鬧,道路上車水馬龍,圍泄不通,汽車喇叭時不時“叭,叭”地響個不停。各家各戶的商店門前燈火闌珊,街道上甚是人群涌動。沉默了一天的都市一下子變得繁榮起來,爆炸的重金屬一片泛濫,時不時夾雜著路過的紅男綠女的嬉笑嘰喳聲,附和著小販們的叫賣聲、客人的討價還價聲,匯成一首喧囂的都市小夜曲。吵雜的街道,擁擠的人群,閃動的霓虹燈,促使我逃離這裡。我低著頭一路小跑,直至感覺到那條街道距離我愈來愈遠。不知過了多久,我來到了一棵高大的榕樹下,踏著滿地的落葉,迎著清爽的風,我憶起了故鄉的那一棵榕樹,思緒飄飛到了那無數個熟悉的故鄉的夜。

夜,朦朧著。月亮爬上了天空,皎潔的月光柔柔的包裹住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村東頭的那棵榕樹底下永遠是那么的熱鬧。每當夜幕降臨,鄉里的那些婆娘們總是準時地端著飯碗聚在一起,來到茂密的樹蔭下開“八卦大會”。她們討論的話題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什麼誰誰家的阿貓阿狗生了幾窩崽子,誰誰家的阿三阿四在哪發達了,等等諸如此類的無聊閒話,抑或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這不,那喜愛炫耀的崔嬸又來了,只見她被一群三姑六婆簇擁著,蠕動著肥厚的嘴唇,又開始發表她的長篇大論了,徐徐道來:“姐妹們,看見了嗎?我手上戴著的正是“賈的”限量版玉鐲,這名牌貨嘛,可真是好料子啊,摔不破、砸不爛,真真的固若金湯啊。”嘖嘖,瞧,那個得意的模樣,惹得東街的杜大娘眼紅得冒青光了,撇了撇嘴,無頭無腦地冒出這樣一句話:“哈哈,原來是假貨啊。”崔嬸一聽這話,立即火大了,轉身面對著杜大娘,粗暴地捋起袖子,挑著食指戳了戳杜大娘的肩膀,大氣咧咧地叫著:“你說什麼,有本事你再說一次。”杜大娘本身就不滿崔嬸一臉的傲氣的樣子,於是,就隨著嫉妒心,叫囂起來了:“我說的就是假貨,你能把我怎樣了。”說時遲那時快,崔嬸不知何時已楸著杜大娘的頭髮,二人火熱地打了起來。突然,“啪”的一聲,崔嬸那隻所謂的“名牌”手鐲斷開兩截,華麗麗地趴在了地下。一隻不知從何處來的野狗,繞著斷鐲轉了轉,而後,銜著斷鐲,大搖大擺地消失在眾人面前。緩久,一個小屁孩喊了句:“崔嬸的破鐲。”眾人見狀,紛紛哈哈大笑著散開而去。不一會,榕樹底下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夜晚的榕樹底下,也是我和小夥伴們的娛樂場所。我和夥伴們常常圍繞著粗大的樹幹追追打打,或在樹墩旁玩過家家,或隱匿在樹上捉迷藏。記得某月某日的一個晚上,我與小夥伴們在榕樹底下玩捉迷藏,為了躲避他們的搜查,我施展了我的猴子躥樹功夫,三下除以五地爬上了樹幹。我趴在樹幹上察看著夥伴們的動勢,看著他們焦頭爛額地尋我,心中浮起一絲快感。然而,時間如白駒過隙,一點一滴地溜走,我不知不覺地在樹上睡著了。第二天,家人找到了我,狠狠的斥責了我一番,但最為使我震懾的是奶奶講的那個恐怖的故事。話說:很多年前,一個流浪漢無處可睡。於是,他爬到一棵榕樹上睡覺,千年蛇妖破樹而出,一口吃了流浪漢。聽奶奶講完這個故事,自此,我再也不敢夜間躥樹了。

前日,家鄉來電。叔叔在電話那頭說,為了建設新農村,政府出資出力,開墾土地,建設大型娛樂場所,周遭幾十里的樹木,無論粗壯,一一砍光,用作征地。聽了這番談話,我心中躍過一絲哀感。

今晚,同是一度月圓,同是站在一棵榕樹底下,我仰起頭,望向星空,對著故鄉的方向吶喊:“家鄉的榕樹,你可還在嗎?”

廣州市花都去實驗中學曉青高二: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