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摩托日記》

這是一個在路上的真實故事,一段年輕的格瓦拉成長的旅程。

1952年1月4日,23歲的格瓦拉和朋友艾伯特騎著機車從阿根廷出發,歷時8個月,穿越南美洲,行程2萬多公里。那時他還不是後來被同志們親熱呼喚的“切”,而是一個家境優裕、正主攻麻風學的醫學院學生“恩尼斯托”,臨行時還沒有結束三門課的畢業考試。青年格瓦拉,是一名狂熱的橄欖球愛好者,也是個不時發作的哮喘病患者。夥伴艾伯特,29歲的生物化學家,一個風趣好玩的傢伙,有點世故有點油滑,自命“遊蕩的化學家”,這個角色使影片充滿了活潑和戲劇性。兩個朋友的坐騎是一輛諾頓(norton)500型的機車,被格瓦拉家人戲謔地稱為“女人車”,他卻叫它“強壯者”。這兩個精神夢想家跌跌撞撞地駛出了布宜諾斯艾利斯,面對廣袤的美洲大陸,他們滿懷激情地要去探索世界、追尋夢想。正如片頭艾伯特邊收拾行囊邊哼唱的:去靈魂帶我們去的地方!

《摩托日記》並非以革命為主題,而是一部有關成長的公路電影。不少主人公在原野上馳往往天際的鏡頭異常壯麗,以格瓦拉的日記旁白為線索,而視角卻是客觀、紀錄性的,真實地還原了格瓦拉作為一名熱愛土地和生活的青年之本色面貌,淳樸、真誠,不諳世事又對複雜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勇敢與熱情。這又是他不同於處事圓滑的同伴艾伯特,亦不同於大多數常人的不凡之處。一路上他和同伴穿越了廣闊瑰麗的美洲大陸,也經歷了不斷認識自我、認識世界,摸索探尋理想的曲折歷程。

與格瓦拉的未婚妻道別後,旅途伊始充滿了浪漫色彩。天際的雪山融入雲端,茫茫大草原,牛羊成群,寧謐如詩。阿根廷的安第斯山脈,雨季的亞馬遜河大詩人帕斯在著名長詩《太陽石》中所熱烈歌詠的秘魯高峰……鄉間音樂會的喧鬧歡快,把酒豪飲的農莊男人,熱烈多情的拉丁女人……天地間人世斑斕的風景,他們一一盡收眼底。格瓦拉欣悅於自己與土地更接近了。

風餐露宿是沿途經常有的事。“強壯者”一再拋錨,終於報廢后只好當作一堆廢鐵折賣了。不得已他們徒步、搭車、乘船,沒錢了沿途行醫,借宿於窮苦的底層人民。一開始,他們並不爽快地擠住在工人的棚窩裡,因為他們是醫生,是從上流社會的宅邸和舞會上離開的有身份的人。可越多接觸到各行各業普通的人們,兩位年輕人的胸懷越開闊,逐漸關心起社會的現實。在智利的馬奇古礦山過夜,他們與一對礦工夫婦徹夜長談,格瓦拉深深同情礦工被壓迫的命運,而因為他們是共產黨員,因此所受的迫害愈甚。得知他們的兒子也旅行去了,接著那位母親說出了令他動容的話:你們旅行是為了旅行,而我們兒子是為了尋找工作。格瓦拉的日記里說,這是我一生最冷的晚上。他一路珍藏著未婚妻臨行時給他的15塊美金,哪怕是哮喘病發作時也捨不得花了醫治,而這次他悄悄地送給了這對礦工夫婦。

他們目睹了眾多無名的苦難與不公。養病牛的牧人,瘸腿的洗車工,和他無錢醫治、孤寂赴死的老母親;原住民印加人懂得醫學、天文學和數學,卻為操武器的西班牙殖民者奴役。

“這條河病了。”格瓦拉凝視著窗外。在秘魯的聖帕堡,他們擺渡前往河流對岸被隔離的麻風病人區,拒戴手套並毫不避嫌地主動握住病人的手。在小木屋裡,格瓦拉耐心勸說一名絕望的女子動手術。談到他自己的哮喘,他說:我會說的第一個詞是“注射劑”……手術後,他又徹夜陪坐在她床前安慰。他們和麻風病人一起蓋房子,擊鼓,踢足球,像兄弟般鼓舞著病人們重生的信念。

在為他們送行的晚會上,人們也為格瓦拉慶祝生日。“我們拉丁美洲人應該團結起來。”他的慷慨陳詞預示著他日漸孕育的夢想:為美洲大陸的人們解放自由而鬥爭。

旅途結束時格瓦拉在日記里寫道:這不是一個英雄的故事,這是兩個生命相遇走在一起,有共同夢想的經歷。我們的見識狹隘嗎?也許。可這次旅行後,美洲大陸改變了。我不再是我,從前的我。

之後他是切?格瓦拉,一個在顛簸的路上走向非凡人生的赤子。這個人用雙腳丈量了土地,並立志要改變整個大陸的命運。如此廣博胸懷的人物,在途中他已把自己拋給了民眾,拋給了大地。

影片的結尾在字幕中,又穿插重現著主人公在旅途中拍攝的黑白舊照,鏡頭前的普通人:工人、農民、孩童、牧人、賣水果的女人……如第三隻永不厭倦的眼睛,注視著塵封的歷史中無數鮮活的生命,藝術使他們不再被湮沒。青春和理想,也在這部《摩托日記》的顛簸中永遠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