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細雨不須歸

連續數日不停的雨,陣陣斜風,絲絲雨簾,總是交織在灰朦朦的窗外。夏,雖然被這雨,化成一時的清涼,可,心卻無法在喧囂的塵緣中,在夏的清涼里,獲的一種寧靜。

雨簾蒙蒙,隱約間似乎會時不時地掠過,一個熟悉而又朦朧的影子。也許是夢,也許是幻,於是心中又涌動起一陣思潮。這思潮,有時很濃,有時很淡,這濃淡相間的心情,倒也應了那句“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景致,於是,就有了想到雨中,去尋找一次沉醉的想法。

打著傘,步出了辦公室,回望大樓,輕風細雨窗朦朧,展眼城鄉,霧靄迷茫存隱傷,行走山道,山青水綠煙雨斜。

偶爾傳來山鳥的啼鳴,哪斷續的節奏,似乎在說:“歸去,不如歸去……”是啊,歸去,這是多么渴望的字眼。疲憊的人們,無時不在期盼著,能有一個遠離塵世的地方,建一座真正能收歸這顆疲憊之心的寓所。

一抬眼“妙峰寺”的紅牆綠瓦,已擋在了面前。晨鐘飄蕩,暮鼓迴響,那急急的木魚聲,訴說的就是心的歸依吧?驟然,腦中又跳出那位曾與我下棋,後又返俗了的那位和尚。佛語有言“出世容易入世難”,我只是凡人,無法知道是“出”為歸,還是“入”為歸?看著漫天淅淅漓漓的雨,腦中又跳出一句:“斜風細雨不須歸”。

其實,歸與不歸,也只不過是一種形式,人不一定就要吊死在形式之上。看世上芸芸叢生,很多痛苦都是因為自己將自己禁固在某種形式之上,而讓自己不得超生。管它風雨滿城也好,管它是落葉紛飛也罷,只要心隨意行,還再乎什麼是否歸去?

就如這密密如絲的雨,我不管它是不是春末最後的哀歌,還是初夏最新的吟唱?只要將自己的心情,放在了雨中,去感覺自己想感覺的東西就行了。

雖然是山野迷濛,雨霧淒淒。但,放下了心情,納入眼帘的就是“風斜雨也細,葉清花也潔”,真可謂“看葉葉嫵媚,看花花傾城”。於是收起雨傘,將雙手撐向空中,不想拈花摘朵,不想把酒臨風,只想在這斜風之中,接起幾滴飄落的細雨,讓掌心去感知,瞬間湧起的那份逍遙的痴狂。

望著這飄搖的雨,突然地想起,這樣的季節,這樣的雨,不正是農人下田耕作的時候。他們手提碧綠的秧苗,扎穩後退的馬步,將那份綠,齊齊地栽進渾混的泥里,心中就升騰起金黃的夢幻。

在我的手上,也握有一把綠綠的秧苗,倒行在日曆之上,將它們密密匝匝地,插進了心田裡,佇望著返青的小苗,能將行將枯萎的心,漸漸涸染成溫暖的碧色。

現實太過疲憊,太過紛擾。真誠與優美,往往被逼擠到一個小小的角落裡,小聲唏噓。而能臉不改色,心不跳地登高吶喊的,則是虛偽與醜陋。

唯有這山風,可予以撫慰,被現實傷透了的心,唯有這斜雨,能將哭澀的眼眸,可予以澤潤。沐浴在這淋淋落落的雨中,相擁在這爽爽清清的風裡。或行或駐,或歌或吟,或郁或喜。不必去想世情的冷暖和蒼涼,也可不再想情愛的是非與濃淡,心眼裡念想的影像和容顏,惟有斜風,惟有細雨!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不須歸,不須歸。坐翠苔、倚綠樹、眺碧水。近了風雨,離了煩擾。聽風、看雨,觀山,醉水,犯傻無人理,犯笨無人笑,犯痴無人管,如此仙境何言歸去?